初秋,晚風極舒服。她走到小屋前,卻瞥見一道寂寞的人影,在小院中靜靜迎風而立。
“娉婷?”
娉婷緩緩地轉身。
月光下,陽鳳看見她正用手摩挲的東西,那把原本掛在墻上的神威寶劍,正安靜地躺在娉婷懷里。
陽鳳走到她的身邊。
“你也睡不著?”
“那個人,真的不知蹤跡了?”
時光凝聚成一點,亮點幻化為光圈,重重光圈內,出現的還是同一張臉。
英氣、硬朗、霸道、傲然……
攻歸樂,他一招以退為進,毀了赫赫揚揚百年不衰的敬安王府;攻北漠,他在堪布城下,只憑三招殺得北漠眾將心驚膽戰,從此聽見他的名字,就像遇了噩夢;攻云常,他讓云常全國震動,上至公主,下至百姓,人人惶恐不安。
東林鎮北王,楚北捷。
這位東林王位的繼承人,這位天下敬畏的沙場名將,各國君主深深忌憚的男人,竟在云常軍荼毒天下的時候,消失了蹤跡。
“娉婷,這些事,你懂得比我多。我只想知道,難道天下就沒有人能阻止何俠了嗎?”
“少爺……唉,何俠……”娉婷深深嘆氣,苦笑道,“可以阻止他的,天下恐怕只有一個人,你心里也明白他是誰。陽鳳,我是否應該……”
“不!”陽鳳倉促打斷娉婷的話,滿臉驚惶,連連搖頭,仿佛正陷入一個曾經經歷過的噩夢,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垂下頭,幽幽道,“你不要問我。這和當日堪布城危有什么兩樣?我錯了一次,絕不要錯第二次。娉婷,我發過誓,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求你出山。況且,他已經失蹤很久了,就算你出去,又上哪兒找他?”
娉婷聽了,久久不語,捧著神威寶劍,轉身進了屋里。長笑在搖籃里睡得正香,月光溫柔地灑在他的小臉上,印出漂亮帥氣的輪廓,宛如從他父親的模子里出來似的。
娉婷瞅著兒子,微笑著喃喃道:“長笑,長笑,你知道娘為什么要給你取名長笑嗎?娘希望你這張小臉總是笑呵呵的,每天都有讓你高興的事。
“兒啊,愿你日后不要遇上聰明的女人。
“太聰明的女人,總有一個地方很笨。心里打了結,自己怎么也解不開。
“她若不喜歡你,你會難過;她若太喜歡你,那你們倆都會難過。”
云常,且柔城。
“你騙我!”
“我騙你什么?”
“你說會幫我送信給師傅的。番麓,你這個騙子!”
番麓輕易抓住醉菊擂打自己胸膛的玉手,皺眉道:“說多少次你才明白?東林現在亂成一鍋粥,到處都是流竄的敗兵和逃亡的百姓,連東林王后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送信的人根本找不到你師傅……還打?你還敢打?喂,我還手啦!”
他最近諸事不順,丞相死后,何俠那邊的官員百般挑剔他們這些被丞相提拔起來的外官。
一會兒要糧餉,一會兒又說送過去的奏報不清楚,明擺著要給他這個城守顏色看。
這一邊,醉菊知道東林戰亂,憂心忡忡,整天吵鬧不休。
“騙子!”醉菊被他扼住了雙腕,只好用烏溜溜的大眼睛瞪他。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番麓沒好氣地問。
“你哪次對我說過真話?”
番麓不滿,臉色沉下來,“我當然有對你說過真話。”
醉菊雙腕被他抓得難受,掙又掙不脫,俏臉氣得染了紅暈,仰起頭質問:“真話?哼,什么時候?”
番麓認真想了想,答道:“我當初和你說過一句話——傳都說你長得不美,我看倒也不差嘛。嗯,這句絕對是真的。”
醉菊微愕,臉上氣出來的紅暈迅速蔓延,很快就過了耳后,連脖子都是熱的。她安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幾乎靠進了番麓懷里,咬著下唇,羞道:“喂,快放開我啦。”
“誰是喂?”
醉菊狠狠瞅他一眼,見他嘴角一翹,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壞主意,倒有些怕了,只好不甘心地道:“城守大人,放開我的手啦。”
番麓得意地笑起來,這才松了手勁。醉菊把手縮回來,一看,手腕通紅,那可恨的男人手勁真不小。含怨瞥他一眼,坐回床邊,想起也許正在難民中蹣跚的師傅,又擔心又心痛,眼睛紅了一圈。
番麓見她低著頭不做聲,完全沒有平日那般潑辣活潑,也覺得無趣,走過來挨著她坐下,“我會派人再送信過去,希望他們可以找到你師傅。”
醉菊挪了挪身子,“別靠那么近。”聲音像蚊子一樣輕。
“你說什么?”番麓一邊大聲問,一邊又蹭了過去,這次挨得更緊了。
醉菊猛然站起來,跺腳道:“你這人……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
“你這女人!”番麓站起來,比她高了一截,居高臨下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不懂嗎?”
“誰口是心非?”
“你!我靠過來,你心里挺高興的,怎么嘴里就說不喜歡?”
“我……我……”醉菊氣得幾乎哭出來,不斷跺腳,“我什么時候高興了?人家正擔心師傅,你還來欺負人……早知道就讓你死在松森山脈,讓狼咬你的肚子,吃你的腸子……”
說到一半,龐大的陰影已經覆到眼前,驚得醉菊驀然閉嘴,踉蹌后退一步,不料腰間卻忽然被什么緊緊摟住了。
紅唇被番麓的舌輕輕掠過,一片火熱,幾乎快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