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斷了,斷裂的骨頭疼得她渾身打戰。
怎么辦?還要趕路,還要報信,絕不能停。草藥,只要敷點草藥,忍著就好。
哪里有草藥?
她轉頭,努力用眼睛搜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枯樹,偶爾露出雪面的巖石……還有什么?
看向東邊,她愣了愣,仿佛不敢相信般,慌忙抬手揉了揉眼睛。
“啊,在那里!”醉菊驚喜交加地輕喚起來,濕潤了眼眶。
看見了,看見了!陽鳳隱居的山峰,就在眼前。原來已經熬到了山腳,原來就在這里。
醉菊喜極而泣,終于找到了。白姑娘,我們有救了。
“白姑娘,你等著我,我已經看見了。”
腿上的痛一陣一陣,醉菊嘗試著爬起來,站起一半,卻沒有力氣支撐,又無助地倒下。
“不要緊,不要緊的。”她小聲對自己說,“我可以爬過去,我可以爬上山。”她的眸子晶晶發亮,像深海中的珍珠,經過天地精華的孕育,這一天終于發出光芒。
醉菊在雪地里拖著身子向前挪,路好長,路為什么這么長?她拼了命地咬牙,掙扎著向前,以為已經走過天涯到海角的路途,回頭一看,卻仍在這片白茫茫中。
鮮紅的血,在白雪上蜿蜒,好一幅艷麗的畫。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她抬頭,絕望伸出魔爪,輕輕地、冷漠地扼住了她的心。
番麓站在高處,冷冷看著她。
殘陽如血,血紅色的光芒將他的身影包裹起來,把他化為死神。
不,不……醉菊抬頭怒視著他。
你不可以就這樣奪走這一線生機,我已經到了這里。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
番麓沒有動手,他右手持弩,左手拿著一大把箭,剛剛射出的箭,他已經一根一根拔了回來,二十七根,一根不少。
醉菊瞪著他,瞪著他的箭。
不可以,不可以死。
娉婷在風雪中等待,三天是極限,她和孩子的極限。
楚北捷誤了初六之約,葬送了她的幸福。我不能再誤一次,葬送她的生命。
雪地冰冷無情,蒼山冰冷無情,死亡的感覺如此濃稠,浸透了心肺,卻蓋不過令人心碎的絕望。
醉菊仰頭,悲憤大叫:“陽鳳!陽鳳!你在哪里?求你出來!
“陽鳳!上將軍夫人陽鳳,你聽見了嗎?
“誰都可以,楚北捷,何俠,救救白娉婷吧!你們忘記白娉婷了嗎?
“楚北捷,你這個懦夫,你忘記白娉婷了嗎?”
那是你的妻,你的骨肉,絕不該流落天涯,葬送在這松森山脈里。
“你怎么可以不出現?怎么可以……”醉菊無力地哭泣,“你還記得白娉婷嗎?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怎么可以忘記……”
山中回聲陣陣,奇跡沒有出現。
不公平,太不公平。
她抬頭,淚眼婆娑中,看見番麓唇邊的微笑。
夕陽沉入山的另一頭,血紅色的光漸被黑暗替代。
“你聞到雪的芬芳嗎?”第一次見到娉婷,娉婷這樣問她。
她隨著師傅穿梭于王宮豪宅,見識過許多人和事,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深沉的愛。
白娉婷和鎮北王。
王者之愛,如此悲切,如此凄愴,讓人如此心碎。
蒼天啊,真忍心。
為何不憐惜這一份深深的愛?
小小的一朵醉菊,縱使心甘情愿付出性命,也無法改變這偏離幸福的結局。
“陽鳳!陽鳳!你快出來!求求你快出來!”
山林中回蕩著醉菊的哭聲。番麓靜靜坐在高處,看她不甘地掙扎。
他沒有再次舉起手中的輕弩,沒那個必要。
醉菊喊啞了聲音,喉嚨像被火燒著一樣。當她哭盡了力氣,停下來喘息時,雪的芬芳飄入她的鼻尖,伴隨著的,是鮮血的腥味。她腿上潺潺流出的鮮血。
醉菊若有所覺,努力撐起上身,緊張地四望。
夜幕籠罩下,她看見了林中無聲無息靠近的盞盞綠色小燈。
狼群!
她終于明白,番麓唇邊那抹微笑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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