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微紅著臉,暗叫慚愧,原來北漠軍眾將士都誤會了,這個誤會當然不能解釋,于是輕聲道:“各位將軍謬夸了,若沒有各位將軍鼎力相助,娉婷區區一個女子能有什么作為?可惜山谷下竟有救命的果樹林,東林應該也沒有失去他們的無敵主帥……”暗忖楚北捷這時也該被東林士兵找到了,想到離開前楚北捷那一句“我在東林等你”,從此再不是無家孤雁,心中暢美實在難以喻。
則尹見娉婷俏臉透紅,還以為她在為沒有除掉敵軍主帥而內疚,暗想:她一個女子從索道墜下深谷,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猶不忘為我北漠憂慮,如此義膽忠心,世所罕見。難怪陽鳳如此信任她。
想到家中嬌妻,則尹心中一甜,唇邊逸出笑意,連忙安慰娉婷道:“小姐的退兵之計即將大功告成了。今日清晨,我們接到消息,東林王宮已經大亂。”
“東林王宮大亂,東林大軍一定會接到消息,楚北捷應該很快就會撤離北漠。如此說來,北漠之危已解。”娉婷篤定地說。
“小姐確定?”森榮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前幾天他們還在為保衛北漠下定決心,誓死拼盡最后一滴血,現在東林大軍只因為一個千里而來的消息就撤了?
娉婷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點頭從容道:“森將軍,這是娉婷身為主帥以來最肯定的事。”
“撤了!”隨著帳外洪亮的一聲,帳簾被猛地掀起來,探子撲進來高聲跪報,“撤了!稟報各位將軍,東林軍撤了!東林撤軍了!”聲音中飽含不能自已的激動。
則尹也禁不住一震,搶前兩步,抓住探子的肩膀沉聲問:“你探清楚了?東林真的是在撤軍?不會是使詐?”
“真的!”探子抬頭,滿眼淚光,用高興到幾乎快哭出來的聲音說道,“兄弟們探來消息,屬下還不敢相信,親自探過才敢回報各位將軍。東林大軍退而不亂,輜重先行,大將楚漠然殿后,真的撤軍啦!”
雖然這一切早在娉婷的謀劃中,但是真正實現的時候,還是震撼得每個人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曾岌岌可危的北漠已經保住?如狼似虎的東林軍乖乖退去,連臨走前一個惡意的反攻都沒有?殺聲震天,血光遮住雙眼的浴血絕境,真的已經不再?帳中各位將領愣住,似乎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好消息。
片刻寂靜后,一聲大吼驀然響起,森榮霍地從椅上跳起,將肩上披風一扯,撲通一聲單膝跪在娉婷面前,雙手奉上沾滿血跡和黃塵的披風,仰頭一字一頓道:“這披風隨森榮征南伐北,立下無數功勛,請小姐收下。”
娉婷立刻站起來搖手道:“這怎么可以?”
“小姐……小姐看不起我嗎?森榮的國家,榮森的家眷,榮森自己的性命,都靠小姐救回來。”這長著絡腮胡子的大漢吼聲如虎,此刻竟似哽咽。
娉婷微愣,咬牙道:“好,我收下。”剛接過森榮手中披風,只聽帳中跪地聲此起彼落,眾將竟全跪下了,像森榮那樣將自己的披風奉上。
若韓不等娉婷開口,沉聲道:“整個北漠,只有我們這些跟隨小姐經歷堪布之戰的人才知道,這場關系北漠存亡的戰役是如何被小姐以驚天帥才扭轉,只有我們才能真正體會這過程中的驚心動魄。這披風上有我們和死去弟兄們的血,還有對小姐的欽佩和敬重,小姐如果不收,就請把它們燒了吧。”
娉婷沉默,水銀般的眸子緩緩環視一圈,掠過眾人滄桑凝重的臉,蓮步輕移,逐一將他們手上的披風雙手接過,連同則尹上將軍的披風,一共十二件,慎重地擺在桌上,看著這些染滿北漠將士和敵人的鮮血的披風,嘆道:“戰爭實在太可怕了,愿我們永遠不用再面對它。”
“東林撤軍,戰事已結束。”則尹站起來,容色一正,對娉婷拱手道,“大王有旨,請小姐即刻歸還兵符令箭,回都城北崖里接受封賞。”
娉婷點頭道:“正該如此。”取出兵符令箭交給則尹。
卸下重任,頓時輕松不少,娉婷笑道:“從東林都城往堪布快馬傳遞消息至少要五天,如此推算,東林王應該已經昏迷五六天了吧。”畢見則尹等人露出愕然之色,奇道,“怎么了?”
森榮撓頭,大聲道:“搞半天小姐還不知道具體的消息嗎?東林王宮大亂不是因為東林王昏迷,而是因為東林兩位都不滿十歲的王子同時中毒身亡,現在所有有資格當儲君的東林王族都在蠢蠢欲動。”
娉婷瞪大眼睛,好似被閃電猛地劈中頭頂,頓時天搖地晃。
耳中嗡嗡作響,朦朧中只看見眾將嘴巴一開一合,卻聽不見一個字。
“你說什……”娉婷才虛弱地吐出幾個字,喉頭便發腥,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觸目驚心的鮮血。眼前白燦燦一片,一瞬之后黑暗鋪天蓋地涌來,向后便倒。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