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亭唇角微翹,身體微向前傾,同褚韶華道,“我是憑本事過來的。”
褚韶華望向他不說話,褚亭道,“我看褚小姐英文十分不錯,我們洋行正需要英文流俐的人才,并且,不是我自吹,洋行的薪水比百貨公司的經理助理豐厚的多。”
“褚先生沒聽說過一句話么,忠臣不侍二主。多謝褚先生抬舉,我并無改換門庭的打算。”
褚亭倒也不急,優雅的伸出右手,“沒關系,我們可以先認識一下,試著做個朋友。我個人非常欣賞陳太太這樣的新式女性,獨立,能干,才華橫溢。”
褚韶華原是對這褚亭淡淡,她不大喜歡褚亭這種云山霧罩的說話方式,卻不想,除了剛剛的故作玄虛,褚亭與她慢慢的介紹起廳中諸人,姓誰名誰,做什么生意,間或說兩句自己的看法,連帶聞知秋,褚亭都提了一句,“田家雖是在走下坡路,這位聞先生再不能小看。”
褚韶華問,“聞先生怎么不娶田小姐?我看田小姐很心儀他。”
“全上海只要關注田家的,都知道田小姐心儀聞先生,奈何郎心似鐵。”褚亭道,“田家請商會陳會長親自同聞先生提及親事,聞先生都沒應。”
褚韶華瞥一眼鬢間略有霜色,一幅銀邊眼鏡,極干凈儒雅的陳會長,剛剛她過去攀談,倒是半點看不出陳會長與田家有這等交情的模樣,畢竟,剛剛她是把田文的臉皮揭下來的。陳會長待她那等親切自然,如同一位慈祥長輩一般,雖褚韶華知這里頭必有作態,畢竟她先前與陳會長完全不認識,可褚韶華只以為這是陳會長慣有的一種禮貌態度,卻是未想到陳會長竟是與田家交情不淺。
不過,褚韶華并不懼怕,陳會長與田家交情雖好,可又不是田家的狗腿子,要是因此就遷怒于她,褚韶華也不是沒辦法應對。
她就聽著褚亭八卦了大半個晚上,聽的頗是津津有味,最后待舞會結束,褚亭先行告辭時,在褚韶華耳際輕聲道,“現在知我不全是故弄玄虛了吧?”
褚韶華好笑,點頭,“以后繼續保持這種誠實的美德。”
褚亭險沒叫她噎著,一笑告辭而去。
褚韶華因是公司員工,自然是留到最后的那批人,待跟著公司的管事層送走老板夫婦、董事等人,直待部長級的離去,褚韶華與沈經理打聲招呼,也就走了。待她出得大樓,才看到聞知秋正在路燈等她。
路燈將聞知秋的影子拉長,左手夾了一支點燃的香煙,見到褚韶華時,聞知秋便熄了煙迎上前,“一直想找你說話,結果看你跟褚亭聊的那樣投機,就沒去打擾。看你晚上忙的連喝口水的時候都沒有,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宵夜?”
褚韶華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一面注意著有沒有黃包車,一面同聞知秋道,“求你別用這種我們很熟的口氣說話成不成?我跟你很熟嗎?”
“相比你今晚忙著結交的那些人,總是熟一點吧。”聞知秋眼中流露出笑意,“走吧,我都聽到你肚子咕咕叫了。你都肯下力氣結交那些不認識的,怎么放著我這市長身邊第一紅人不聞不問,這肯定不符合你的交際哲學。”
褚韶華聽的直翻白眼,“我愛結交別人,就不愛答理你。”
“小餛飩還是臘肉飯?有家包子包的不錯,要不要嘗嘗?”
“還是小餛飩吧,晚上有些冷,吃熱的搪搪冷。”褚韶華到底不是個小器人,反正她正好餓了,也就與聞知秋一道吃宵夜去了。當然,她沒忘記同聞知秋打聽,“你認識褚亭嗎?”
“認識,褚氏洋行的少東。”聞知秋道,“你們不是嘀咕了半個晚上嗎?”
“是啊,難得遇到個跟田家不對付的。”
“你要這么說,就是是孤陋寡聞了。”倆人去了附近的餛飩店,一人要一碗雞肉餛飩,聞知秋在茶杯里燙了燙筷子尖兒,又洗過茶杯,倒了兩杯茶,不緊不慢的與褚韶華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田家自我岳父過身,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田家的產業,眼紅的人多了,不只一個褚家。你要是細心結交,多的是人想從田家咬上一口,褚家只是其中之一。”
“這么說,褚家是瞧上田家洋行的生意了?”
聞知秋道,“確切的說,不是田家的生意,是陸家的生意。”
褚韶華正聽到關鍵時候,聞知秋卻突然閉了,把褚韶華急的,“你還說不說,要是不說,也別這樣吊人胃口。”
伙計端來兩碗餛飩,聞知秋示意女士優先,伙計取一碗先放到褚韶華跟前。聞知秋捏著白瓷勺攪了攪青花大碗里的熱騰騰的餛飩,先舀了一勺湯,見褚韶華還在倆眼瞪著他,道,“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與陸家有關的,洋行的生意,自然是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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