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處轉出一名男子,劍眉星目,神態友好,望著遠處的阿漁拱了拱手,“前輩見諒,我并無惡意。”
阿漁瞇了瞇眼,認出來人,何遇!
“為何跟著我?”
何遇悻悻一摸鼻子,原因說來話長。兩年前,他被修羅教眾打入懸崖,僥幸不死,還在山洞內得奇遇,他在那山洞內發現一卷早已失傳的《北冥神功》。
他全身內力悉數被廢,正合《北冥神功》先決條件,修習此功,須得先化去自身內力。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就地開始修煉《北冥神功》,以山洞中的蛇蟲鼠蟻為食,三月后,傷勢痊愈毒素全消,山洞內可供食用的蛇蟲也所剩無幾,便設法離開山洞,尋了一座深山老林苦練功,以待大成之日復仇。
后來,他住的那片山頭來了兩個古怪的老頭,蹭吃蹭喝。再后來兩個老頭決斗,雙敗俱傷,臨死前把一身內力傳授予他。
就這么的他一下子多了百年內力,他有《北冥神功》在身,論理這些內力都會化為北冥真氣,奈何他對《北冥神功》參悟不透徹,無法煉化如此磅礴的內力,導致這兩股一陽剛一陰柔的強大內力在體內橫沖直撞,令他備受煎熬。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只得出山尋法解決自身的問題。那么巧,聞到血腥味趕來看見滿地尸體,略一查探,他便知是《北冥神功》所為。武林中可化去對方內力的武功不多但也有那么三四種,但是《北冥神功》的手法獨一無二,他絕對不會認錯。
遇上同道中人,他立刻追了上來。
何遇當了兩年多的野人,就是出來后,也鮮少與人接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兩人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沉默相對。
寒風瑟瑟,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可聞。
阿漁瞥何遇一眼,轉身離開。
何遇抬腳追了一步,第二步抬起時聽到利器破空聲,何遇足間一點,人已經往后掠出一丈,在他原來站著的地方,斜插著一枚暗器,入地三分。
這是警告,何遇神情訕訕,也覺得自己行為莫名其妙,不怪人家不客氣。
“前輩,我無意冒犯,我,”何遇抓了下腦袋,“前輩可是天山派弟子?”北冥神功是天山派鎮派之寶,天山派在武林中銷聲匿跡數十年,但是難保沒有傳人,既然遇上了,他想物歸原主,如《北冥神功》這樣的絕學足以振興一個門派。若是對方不介意的話,還想請教下自己遇到的問題。
阿漁淡淡道:“不是。”
何遇大失所望,轉念又想,對方不是天山派弟子卻會天山派絕學,難道就是那位和他一樣進入山洞的有緣人。那副尸骨看泥土情況是新葬,還有那兩枚打火石,也是新的。若是先他一步那人取走了《北冥神功》,只怕他現在早已成為一堆白骨。
何遇心緒翻騰,念出一個名字:“石驚天。”這是北冥神功長卷上背面那段話上的主人,簡短陳述了他被人害至此的經過,希望有緣人替他報仇,可他害的人早已經去世。
“前輩可認得此人?”
阿漁心里嘖了一聲:“不認識。”這小子是要認親嗎?望著愣頭愣腦的何遇,怪不得初出江湖那兩年,被騙的那么慘。
何遇將信將疑,他說不上來為什么,就是覺得對方在……騙他。當年他武功盡廢身中奇毒能從毒姑手下逃出生天,靠得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覺。
何遇望著離去的人,沒好意思再跟上去,悵然地摸了摸鼻子,回到棲身的客棧。
次日起來,大堂里的人,十個有八個在議論修羅教分舵血案,驚慌之余更多的是惡有惡報的痛快。
原來,前輩還殺了很多修羅教的惡人,聽了一耳朵的何遇心道。雖然又是用毒又是吸人內力,不過他當真是位俠義之士。
一個月后,何遇再次和他心目中的俠義之士相遇,地點修羅教洛水城分舵。
何遇是追尋毒姑的線索而來,聽說毒姑在此分舵出現過,然而他過來后,沒有發現毒姑,只看見了被圍在人群中央的阿漁。
彼時阿漁又換了一張臉,她現在的形象是二十來歲的女子,樣貌平平無奇,丟站人群里絕對留意不到那種。
何遇藏身在暗處,全神貫注地看著下面。他從未見過阿漁出手,只知道她以長鞭為武器,江湖上使鞭的人不在少數,故而一時半會兒并不知道阿漁就是他充滿好奇的前輩。
“我勸你束手就擒,這樣還能少受點罪,內內外外,我們早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何遇沒認出來,洛水城分舵人已經認出來,他們被殺了那么多人,難免有幾個漏網之魚,消息一匯總,得出對方擅長易容的結論,只臉會變,武器卻從來不變,所以待對方一亮出武器,他們便知道,獵物踏入了陷阱。
這兩年來,修羅教在此人手里損兵折將,且死的人地位越來越高,滅了他們修羅教多少威風,他們早就想收拾此人挽回名聲,奈何此人擅長易容,神龍見尾不見首,令他們無從安排。
這一次此人地獄無門硬要闖進來,正中下懷,他們這可不只一個分舵的高手,還有五大護法之一坐鎮。
話音剛落,一枚暗器奔著分舵主的面門而來,說話的分舵主怒不可遏,握緊手中長槍,暴喝一聲:“找死!”
戰局外的何遇看著下面的場面,看得有點出神,女子長鞭所過之處,無人能擋,但凡是沾上鞭子的,非死即傷,沒有再戰之力。
狠是真的狠,厲害是真的厲害。
看著看著,何遇突然愣了下,用鞭子的,用毒的不在少數,但是又用鞭子又用毒還與修羅教為敵的?
何遇想起了一月前在東琉城遇到的那位前輩,盯著躺在地上的尸首,中毒的癥狀有點像。
可……何遇轉眼盯著人群中悍勇無敵的女子,她是女子啊,前輩是男子啊?
越打越心悸,險險躲開鞭尾的分舵主退出戰圈:“你到底是誰,藏頭遮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福如心至,何遇恍然大悟,易容術!正當時,忽見一人從她背后飄然而至。
“小心后面!”何遇大喝一聲,飛身奔至。
突襲之人劈出一掌,被阿漁避開。何遇趕到,與來人纏斗在一塊。
瞥到何遇的臉,阿漁略一皺眉,手中攻勢未減。
又來一高手,分舵主和趙護法又驚又怒,不是說此人向來都是獨來獨往。
單一個阿漁,他們已無全勝把握,用上了突襲,再加上何遇,戰局更加明朗,一邊倒。
一些膽子小的教眾,驚懼之下掉頭就跑。有了第一個,逃跑的人越來越多,哪怕分舵主氣得砍殺了兩個震懾也回天乏術,人心已散,隊伍不好帶了。
節節敗退之下,分舵主自己都想跑了,可阿漁緊盯不放,他一旦想撤退,只會把破綻送給對方。
分舵主處險象環生,趙護法處也不遑多讓。論招式何遇遠不及阿漁變化多端令人應接不暇,但是他勝在內力雄渾,每一掌內力澎湃。幾招下來,趙護法驚駭異常,這江湖是怎么了,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硬茬子。
一聲短促的慘叫后,分舵主撲倒在地,紋絲不動,生死不知。
趙護法心神一慌,當下露出一個破綻,何遇揮掌劈去,趙護法慌亂之下舉掌相抗,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對掌,卻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內力失控。
體內內力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趙護法目眥盡裂,想收回手,然身不由己,對方渾厚內力霸道的牢牢的吸住他:“豎子安敢!”
他慌,何遇也慌啊。
何遇尚未將《北冥神功》融會貫通,又被迫繼承了兩股陰陽相克的百年功力,造成的結果就是有時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自己。
他沒想吸人內力,他身上這些內力都沒煉化,哪敢再亂吸,這不是亂上添亂嘛,可他莫名其妙就開始吸了,還停不下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解決了分舵主,打算來收拾趙護法的阿漁覺出情況不對,一鞭子抽飛舉刀刺向分身乏術何遇的修羅教教眾,阿漁盯著何遇的眼神有點涼。
趙護法比分舵主內力高深,她想自己留著用的,現在倒好,被人捷足先登,雖然對方不是有意的。她知道何遇的北冥神功有點小問題。
慌得一逼的何遇磕巴:“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怎么停下來?”
阿漁嘖了一聲,沒上去管他,怕自己插手后,也被吸了內力。論內力,現在的她不如何遇,內力愈強,吸力愈大。
待阿漁解決完一眾小嘍啰,趙護法已經被吸干內力奄奄一息,而何遇呆若木雞,彷佛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何遇的確不能接受,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吸別人的內力,那種硬生生吸干對方生命力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比殺人還甚。
委頓在地虛弱不堪的趙護法咬牙切齒地瞪視何遇,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對于習武之人而,失去內力比死還痛苦。
阿漁掃了一眼傻愣愣的何遇,走向躺在地上的分舵主,分舵主還殘留著一口氣,阿漁還要他的內力,自然舍不得直接殺了他。
分舵主吐著血問:“你……想……干……嘛!”
很快,他就知道了,體內的內力源源不斷離去,分舵主咬牙切齒:“妖……女”
回應的他的是一聲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