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夫人沖著尚老爺哭罵,“你怎么能這樣啊!”撲上去廝打,這兩年的生活幾乎把尚夫人對尚老爺的敬畏消磨的一干二凈,她也敢和尚老爺茭白了,不對打架還真是頭一遭。
毫無心理準備的尚老爺挨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反手把尚夫人推了出去。
“媽。”尚修杰接住尚夫人,用那張毀了容的臉瞪著尚老爺。
說不上是害怕還是心虛,尚老爺轉身悶頭走了。
尚夫人抓著兒子的手嗚嗚嗚嗚哭,“我的命好苦啊,嫁了個大煙鬼,抽抽抽,怎么不抽死他算了。”
幾個月后,尚老爺真的抽死了。
彼時尚夫人和尚修杰已經離開蘇州,為了躲尚老爺,煙癮上來沒有人性可講,為了煙資,尚老爺不斷騷擾尚夫人和尚修杰,母子倆不得不離開蘇州。
輾轉得到消息的尚夫人笑了又哭,“為什么不早點抽死他。”這樣他們還能省下不少錢,不至于連個容身之地都得租。
尚夫人環顧一圈簡陋的的屋子,哭得傷心欲絕。
尚修杰一臉的麻木。
尚夫人頓時哭得更傷心了,自打毀了容之后,兒子就變了,宛如行尸走肉。
尚夫人甚至托了出嫁的女兒去找裴欣彤,希望裴欣彤能回來,也許兒子能重新燃起斗志。
然而,裴欣彤拒絕了,拒絕的毫不猶豫。
“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能這么狠心。”尚夫人拉著大女兒的手哭天抹地。
尚家大女兒跟著唾罵裴欣彤。
哭了半響,尚夫人猶猶豫豫地開口,“你說莊秋語她會不會看在阿元阿寶的份上原諒阿杰。”不等大女兒回答,尚夫人自問自答,“阿杰畢竟是阿元阿寶的親爹啊。秋語為了阿杰才學的那個化學,要不是阿杰,她也不一定走到這一步不是。”
這個念頭在尚夫人心里扎根許久,日子越難熬,念頭越強烈。
尚家大女兒想了想,“這世上哪有孩子不想爹的。”要是真能破鏡重圓,她不僅能少一個負擔還能沾上光,何樂而不為。
尚夫人也是這么想的。
誰還沒個做夢的權利了。
不過現實會讓白日做夢的人醒來。
尚夫人勸說尚修杰和她一塊去廣州找莊秋語。
一直死氣沉沉的尚修杰猛地暴跳如雷,把尚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尚夫人委屈又傷心,最后拿著女兒資助的盤纏南下廣州。
一路問到了赫黛公司,只還沒見到阿漁,便被暗中保護阿漁的人抓了起來。
阿漁身邊常年跟著一批保全人員,主事的隊長出面說明情況。
阿漁輕哂,“我看她像是得了妄想癥。”尚夫人來找她為何,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何隊長一愣,對上阿漁冷淡的眼眸,心領神會。
異想天開的尚夫人被送進了南山的精神病療養院。
阿漁可不想尚夫人大鬧一場,壞了她的名聲,進而影響阿元阿寶,血緣上來說,那是阿元阿寶的親祖母,晚輩錦衣玉食,長輩吃糠咽菜,傳出去不像個事。
尚夫人真的要瘋了,聲嘶力竭喊著自己沒病,放她出去,誰理她。
不見尚夫人報信,尚家大女兒心急如焚的找上尚修杰,“媽是不是出事了?”
尚修杰:“我讓她別去的。”
尚家大女兒哽了哽,“媽還不是都為了你。”
“為我!”尚修杰毫不掩飾的譏諷,“她是為了讓她自己過上好日子,前倨后恭,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
尚家大女兒尷尬不已,訥訥道,“媽就算有私心,也有幾分是為了你啊,你就真不管媽了。”
尚修杰想不管,但那時他親媽,尚修杰能怎么辦,他只能拿著長姐買的票南下去找。
大海茫茫,毫無線索的尚修杰第一站就是去阿漁。
何隊長對阿漁道,“莊小姐,尚修杰在找您。”
阿漁皺了皺眉頭,她的時間很珍貴,并不想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便是奚落嘲笑的時間也不想浪費,有那時間不如多做一個實驗,這樣帶來的成就感更高。
“送他去見他媽。”阿漁道,“我不想他們影響阿元阿寶的生活。”
何隊長頷首:“您放心。”
何隊長把尚修杰也送進了哪家療養院,讓人好好招待他們母子一番,直到一年后兩人才被放出去。
何隊長微笑著道,“我會派人監視著你們,但凡你們敢打著莊小姐母子三人的招牌耀武揚威。”
“不敢,我們不敢了。”頭發都白了的尚夫人頭搖的像撥浪鼓,她錯了,她不該來找莊秋語,她錯了!
尚修杰麻木著一張臉,就像是一截木頭。
何隊長,“那再好不過。”
完事后,何隊長回來復命。
阿漁點了點頭,示意他下去,阿漁站在窗前往下花園里嬉鬧的阿元阿寶。本想把這母子倆一直關著,省得他們螞蟥似的甩不掉,但是想想以后讓阿元阿寶知道了,也不是個事。
兩個孩子不會怪她,這她有把握,但是親媽把沒病的親奶奶親爸關進瘋人院整成了瘋子,有點毀三觀。
再來,讓他們在里面待著,還得自己供吃供喝,憑什么,有時候毫無希望地在底層掙扎求生才是地獄。
……
時間如水,轉眼流逝。
一年又一年,阿元阿寶小學畢業了。莊秋誼和周曉峰結婚了。
戰爭已經結束,周曉峰在槍林彈雨中成長,軍銜步步高升,已經是團長。
莊秋誼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搶救中慢慢能夠獨當一面,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
戰爭一結束,周曉峰便向莊秋誼求婚。
轉眼,他們的女兒都周歲了,等小娃娃上學時,阿元阿寶也大學畢業了。
霍云芝興沖沖上門來,話里話外都是咱們阿寶畢業了是個大姑娘了呢。
阿漁懶洋洋的,“畢業了,正好享受享受生活。”
霍云芝瞪她一眼,繃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家傻小子央著我來的,兩孩子談了這么多年,也該把事情辦了。”她兒子比阿寶大一歲,一直都是同班同學,本來她想送兒子出國讀大學,但是阿寶戀家只想在廣大上學,他那傻兒子生怕大學四年有野狼叼走了他的阿寶妹妹也留下了。左等右等終于等來畢業,立馬來求她提親。
阿漁慢吞吞道,“我聽阿寶的。”
霍云芝笑了,“我家傻小子說,阿寶說說聽你的,這意思你還不明白,阿寶心里是愿意的,就是小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說。”
戰爭結束。
“我怎么覺得她是不好意思拒絕,所以讓我來拒絕。”阿漁曲解。
霍云芝白了她一眼,“你這是要當惡丈母娘了。”
逗趣歸逗趣,阿漁問過阿寶之后,答復了霍云芝。
心花怒放的霍云芝當即就安排起婚事來。
以兩家身份,這門婚事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
新郎官出自數一數二的軍政世家,背后還有財閥。
戰爭結束之后,內亂問題也被解決,全國實現統一,年紀輕輕的霍峋當選為第一任總統,任期五年,五年期滿,他又連任了五年,現在還在位。霍崢是財務部長。霍云芝夫家也身居高位,而她自己是國內有名的女企業家。
新娘子也不遑多讓,科技大佬的千金。
一開始出于保護阿漁的目的,阿漁的身份一直秘而不宣,隨著戰爭結束,國際地位的提高,也不再需要藏著掩著。外人才知道除了化妝護膚外,這些年她還做了什么,治病救人的藥,催淚瓦斯等戰爭武器,磷肥等農業產品。
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天作之緣。
婚禮尚未舉行,報紙已經報道這一場婚禮,各種揣測議論層出不窮,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婚禮在哪里舉行,婚禮會是什么規模……
樂此不彼,津津樂道。
……
裴欣彤把報紙放回原位,媽特意藏起來是怕她看了難受吧。
難受說不上,不是滋味有點。當年她俯視的人站上了她想也不敢想的位置。偶爾的,裴欣彤會想,要是不離婚,莊秋語會是什么樣,可能會在深宅大院里當賢妻良母,也有可能因為另外的契機功成名就。后者的可能性大一點吧,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尚家應該比她更不是滋味,錯把珍珠當魚目,這會兒怕是腸子都悔青了,活該!
裴欣彤扯了扯嘴角,走向廚房,女兒快放學了,她得趕緊做飯。說來還得感謝莊秋語,女兒讀的那所小學就是她捐錢建造的。
……
尚夫人心不在焉地搓洗著水盆里的衣服,一雙手干瘦粗糙,都是這些年干活造成的。尚修杰廢了,白天黑夜的躺在那一動不動,讓他出去干活,他就像是聾了一樣。
尚夫人哭過罵過求過,他都無動于衷。為了維持生計,尚夫人不得不找活干,她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最后竟然淪落到替人漿洗衣服為生。
幸好啊,這地方沒人認識他們。
沒人知道他們曾經富貴一時,更沒人知道莊秋語是他們家前兒媳婦,這樣就沒人會嘲笑他們了。
洗晾好衣服,尚夫人累得直不起腰來,在板凳上做了好一會兒,體力恢復后,又去做了飯,做完飯,她端著飯碗蹣跚著走進屋。
這是一間四處漏風的木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東西兩個角落里放著兩張床,東邊那張床上躺著一個人,要不是胸膛起伏著,就像個死人。
“吃飯了。”尚夫人把飯碗放在床邊的凳子上。
床上尚修杰轉過身,臉上拿到貫穿了整張臉的傷疤因為疏于照料,日久天長之下越發猙獰,冷不丁見了,都得嚇一跳,這也是尚修杰不愿意出門的一個原因。
尚夫人看著吃飯的尚修杰,忽然間想和他說說,“今天我去拿衣服,聽見他們在說阿寶要嫁人了,小伙子的爹是將軍,媽就是那個富可敵國的霍云芝。”
尚修杰吃飯的速度慢了一拍。
“沒想到阿寶命這么好,能嫁進這么好的人家。”尚夫人繼續說道。
尚修杰埋頭扒飯。
尚夫人渾濁的雙眼忽然亮了亮,“要是阿寶沒被莊秋語偷走多好。”
尚修杰吃飯的速度加快。
“如果你們沒離婚的話……”尚夫人又開始做夢了,每天不用干活的時候,她就開始幻想,這是她一天當中最開心的時光。
尚修杰面無表情,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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