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祖母。”六神無主的陸若靈想起了陸老夫人,陸老夫人對她的疼愛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哪怕發生了今天的事,在這樣無依無靠的絕境里,她本能的依靠上來。就算她娘和二叔有什么,她爹也不會是二叔,她爹是大老爺,是陸家嫡長子,她是陸氏嫡長女!
悔恨交加的陸老夫人聽到她的聲音,哭聲一頓,抬眸就見陸若靈倉皇無措地沖進來。瞬息之間,陸老夫人想起自己這些年對她的疼愛,想起她對嘉毓的欺凌,自己居然縱容這么一個孽種欺負嘉毓!
全身的血涌向心口,陸老夫人收緊五指,手背上青筋暴跳。
“祖母。”陸若靈喘息未定,一臉寒心酸鼻:“你……”
在她靠上來那一瞬,陸老夫人驀地舉起手中玉枕狠狠砸下去,陸若靈駭然欲絕,本能閃了下身子。
沉重的玉枕擦過她的額角,刮下一層皮肉,剎那間鮮血迸濺。
陸若靈慘叫一聲,跌倒在地,鮮血流進眼里,眼前一片血紅,又驚又恐的陸若靈撕心裂肺地哭叫。
陸老夫人猙獰著一張臉,一擊不成還要再來,卻被大驚失色的春杏攔住:“老夫人,老夫人!”
“孽種,我要殺了你這個孽種。”陸老夫人鐵青著臉,其狀可怖。
春杏動作一僵,孽種?
陸若靈不敢置信地看著滿臉仇恨憎惡,恨不得生吃了她似的陸老夫人,一顆心就像是被拴了塊石頭似地往下沉。但見陸老夫人掙脫驚愕發愣的春杏撲上來,終于想起二哥差點被她咬斷手指頭那一幕。
陸若靈駭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外逃,彷佛背后有惡鬼在追。發昏發漲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些,祖母已經認定了他們不是爹的孩子,祖母想殺了他們,怎么可能幫他們。
追了兩步,陸老夫人便覺一棍暈眩襲來,生生打了個晃,春杏眼疾手快接住軟倒的陸老夫人。
“把她給我抓回來。”陸老夫人扭曲了五官,聲音嘶啞而又陰森:“亂棍打死,慢慢打死。”
這府里駐扎了官差,下人們又人人自危,無人敢執行這殺人的命令,且陸若靈難得機靈了一回,躲在玉笙院里關緊門戶。
氣得陸老夫人險些背過氣去,怎么也暈不過去的陸老夫人老淚縱橫,真恨不得一口氣上不來就這么去了,便什么都結束了。
悔恨的淚水浸透了枕頭,陸老夫人終于想起一件正經事,眼里聚起光:“你去叫一個能做主的官差來,我有重要的證據要交給他們。”
她手上有顏家所有財產的賬冊,當時是想著待陸明遠長大能與陸茂典相抗衡,就好好和陸茂典算算這筆賬,讓他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陸老夫人痛徹心扉,眼淚再一次決堤。她這二十年為了陸明遠殫精竭慮機關算盡,不惜枉顧嘉毓母女的性命。到頭來,陸明遠卻是陸茂典的種,何其諷刺,何其荒謬!
陸茂典他是不是很得意。
來人一聽,笑了笑:“賬冊已經運回大理寺。”
陸老夫人怔了怔:“是陸嬤嬤告訴你們的。”
來人略一點頭,那老嬤嬤稍稍一嚇,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倒了出來。滿滿一大箱子的賬冊,宣平侯府顏氏的豪富當真是讓人咋舌,聽說那位老侯爺有聚寶盆之稱,果真不虛。
陸老夫人的臉再一次灰敗,一丁點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了嗎,嘉毓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她。
陸老夫人心頭一刺,一陣一陣的抖起來。
……
大理寺內,還昏迷著的阿漁被安置在最好的一座院落里。
葉御醫檢查了一番,拿出一瓶藥,讓邊上的婢女喂下去,葉御醫靜靜觀察情況。
這藥是他們太醫院近來得到的一張藥方,解毒有奇效,對這位姑娘身上的毒應該有些作用。
隔壁院子里,魏英韶和程晏面對面而坐。
魏英韶在大理寺掛了個閑職,今天正巧在衙門里。聽了這案子,不禁感慨,果然越是美人越是命運多舛。正想著能不能幫個忙,如斯美人,實在是太慘了些。
就遇上了帶著御醫而來的程晏,原來大理寺養著的幾名郎中對顏嘉毓身上的毒一籌莫展,便申請御醫出手。畢竟顏嘉毓是宣平侯府遺孤,父親又是英烈,她請個御醫看看還是使得的。正巧被皇帝知道了,皇帝想起顏家父子,點了正在跟前的程晏帶著御醫前來。
這是程晏對魏英韶的說辭,實則是程晏主動向皇帝討了這個差事。顏嘉毓的遭遇令他頗有觸動,因自己之前對她的偏見,他有那么點不好意思,就想來看看有什么還能搭把手的。
魏英韶哪壺不開提哪壺,斜了程晏一眼:“你看,不是所有楚楚可憐柔弱女子都心機深沉。誒,我倒寧愿她心機深沉些甚至壞一點,許就不至于被害的這么慘。家財全部旁落他人,母親被殺人滅口,自己毒入肺腑。若不是這次運氣好,只怕死了,外人包括她自己都蒙在鼓里,只當是福薄病死的。陸家那些人灑幾滴淚就能毫無后顧之憂地享用她的遺產。”
魏英韶嘿了一聲:“還能拿著她的嫁妝向陸明遠未來的新婦下聘。我的天爺,想想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程晏轉著茶杯,靜默不語。
魏英韶難得揚眉吐氣一回,他這人就喜歡嬌嬌弱弱的姑娘,可運氣似乎有那么點一難盡。每回都遇上表里不一的姑娘,而每回都是程晏鑒別出來的。以至于自己現在看上個姑娘都得找他掌掌眼,這被騙一次兩次沒關系,三次四次扛得住,七次八次,他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啊。
魏英韶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從被說教變成了說教的那個:“不能因為你遇上的柔弱女子都是壞的,你就覺得這樣的女子都是壞的,你這叫偏見,是要不得,不可取的!”
程晏頷首:“以往是我草木皆兵,以偏概全了。”
他這么干脆的承認錯誤,魏英韶就像是被架在了半空,不上不下難受得慌。怎么不嘴硬下,讓他借題發揮發揮,難得遇上個真柔弱的姑娘,多好的正面教材啊。好不容易等到這么一個機會,他容易嗎!
魏英韶試圖引戰:“你知錯就好,下次別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思何必這么陰暗。”
程晏不咸不淡地睇了他一眼。
魏英韶縮了縮脖子,老大不樂意地閉上嘴。腹謗,理虧說不過他就威脅人,臭不要臉!
恰在此時,隔壁傳來小丫鬟清亮的歡呼:“御醫大人,顏姑娘她醒了。”
魏英韶驀地跳起來。
程晏眼皮一跳:“你做什么?”
“我得去安慰安慰美人!”魏英韶抬腳往外走:“十八般酷刑,她想哪一種款待陸家人?”
程晏皺眉:“你給我回來,別唐突了人姑娘!”
魏英韶充耳不聞,還喃喃自語:“你說我能不能趁虛而入?”
程晏罵一句:“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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