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同樣讓她在那樣的目光下如從前一般喘不過來氣。
阮云舒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都已經做過王妃,禮儀姿態也曾受全長安的貴人稱贊,可每每面對阮妤,她卻仿佛總是輸一頭,那種與生俱來的自卑,讓她無法控制對阮妤的嫉恨。
從前如此。
如今亦如此。
“開門!”她直視阮妤,冷聲發話。
“是!”
牢房被打開,阮云舒緩步進去,她直接坐到了阮妤的對面,卻沒看她,只是掃了一眼地上的死老鼠,嗤笑一聲,“這份禮物,你喜歡嗎?”
“不過我沒想到你手這么利落,看來還是少了些,不如晚上我讓人再送一些進來?”
阮妤沒回答阮云舒的話,而是看著她淡淡道:“你還是像從前一樣,不敢直視我的眼睛。”見對面端坐的女人豁然抬頭,眼中更是迸發出驚人的怒火,她卻垂眸,神色從容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慢慢品了一口后才問,“阮云舒,我就這樣讓你害怕嗎?”
阮云舒猛地站起身。
她張口,想反駁阮妤,但想到如今兩人的局面,譏嘲又代替了羞惱,她重新坐回去,輕拂衣袖慢條斯理地說,“阮妤,你從前可從來不逞口舌之快。”
以前的阮妤即使被她陷害也跟個啞巴似的,只是目光冷冷地看著他們。
哪像如今——
她忽然笑了起來,快意的,高興的,“怎么,你是想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醒醒吧,這里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即使被發現,他們也沒辦法把你和霍青行順利救出城。你以為我們這半個月在涼州做什么?”
“你輸了,輸了,輸了!”
她一口氣說了三次,越說越快意,臉上的笑也越擴越大,到最后竟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仿佛大仇終于得報。
“我很好奇。”
在那樣近若瘋癲的笑容下,阮妤只是平靜地擱下手中的茶盞,看著阮云舒問,“我就這么讓你嫉恨嗎?誠然,你的確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可如果不是你主動加害祖母,我又豈會向你出手?何況那個時候,你要的名聲地位,都有了,而我也如你設想的那般過得十分不痛快。”
“可為什么你還是不滿足?”
“為什么?”阮云舒止了笑,她隨手揩了下眼角的淚,剛剛還笑聲陣陣的人此時又寒下臉,她目光陰沉地看著阮妤,放在膝蓋上的手也緊握成拳,帶著兩世的恨意怒道:“因為你的存在讓我像個笑話!”
阮妤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覺得徐氏疼我寵我,什么都依我,可每次你們發生爭執,她事后都會跑到你的院子前流連,我不止一次聽她和下人說對不起你,要彌補你!”
聽著阮云舒憤怒的聲音,阮妤神色微怔。
這是她不知道的事,在她的印象中,徐氏一直是個偏聽偏信的女人,無論她說什么,徐氏都不信,只要阮云舒哭幾聲,就什么都是她的錯了。
可也不值得讓她改變對徐氏的看法。
如果從一開始,徐氏在知道阮云舒做錯事的時候嚴加看管,好生教養,而不是一味地捧著寵著慣著,那么最后她們也不會變成那樣。
“還有呢?”阮妤問她。
“還有——”
“我們的哥哥,你前世棄之如敝履的阮庭之,你知道在你不肯見他的時候,他都做了什么嗎?”
阮妤纖指微動,聲音忽然低了幾分,“什么?”
阮云舒嗤道:“他那會天真的以為我們是好姐妹,你不肯見他也不肯要他的東西,他就把東西都給了我,托我轉交給你。”見阮妤柳眉微蹙,她又笑了起來,只是此時這份笑容卻不似先前那般快活,“是不是奇怪為什么你什么都沒收到。”
“這沒什么好奇怪的。”
阮妤看著她,“你心中嫉恨我,自然不會允許我知道這世上還有人關心我。”
“是!”
“我就是嫉恨你!”
阮云舒紅著眼咬牙,“憑什么,憑什么他們一個兩個都這么疼你,他們一個是我的母親,一個是從小陪著我長大只疼愛我的哥哥,憑什么要把對我的愛分一半給你!”
她說得歇斯底里,而阮妤卻始終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只是等她說完才開口,“阮云舒,你不覺得你太貪心了嗎?你既不許我占有你親生母親的疼愛,也不準我的親生哥哥關心我,你還真是永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付出啊。”
從前她想過,為什么自己明明輸了,可阮云舒還是見不得她好。
如今——
她明白了。
無論她是生是死,她的存在就足以讓阮云舒變得瘋狂,只要別人多關心她一下,多看她一眼,她就會渾身不自在。
真是可笑,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卻成了別人的假想敵,更可笑她都不知道那些人曾經關心她,就莫名其妙被阮云舒嫉恨上了。
阮妤伸手,輕撫微褶的衣袖,即使身處下風落于這樣的境況也依舊從容不迫,她只是平靜地看著阮云舒,問她,“好了,你可以和我說你如今打算對我做什么了。”
阮云舒沉著臉看著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質問阮妤,“你為什么還是這么平靜?”
她來前設想過許多阮妤如今的情況。
被困了一夜,牢房里又都是老鼠,就連飯菜也都被她弄成畜生吃的,她以為今日會看到一個倉惶的阮妤,她會像她在清水庵時一樣,抱著自己的膝蓋埋著頭,一點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可為什么……為什么她還是這么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懼意。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沒輸?”
阮云舒眼中一片陰鷙,余光瞥見站在外面的侍從,她目光微閃,忽然喊道:“你給我進來!”
侍從一愣,回過頭,指著自己的鼻子,訥訥問道:“您喊我?”
“進來!”
侍從不解,但還是奉命走了進來,不等他開口詢問,就聽到阮云舒說道:“剝了她的衣服,這個女人今天歸你了!”
“什么?”侍從呆住了,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猛地抬頭。
阮云舒卻沒看他,只是看著阮妤剎那間變化的面孔,那股子快意的情緒終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偏頭朝那個目瞪口呆的侍從笑道:“怎么,不喜歡?你放心,今日這牢房中發生了什么,不會有人傳出去的。”
“你……”
她扯唇,“應該很久沒有女人了吧。這樣一個美人,還是長安城赫赫有名的美人,上一次,都是你賺了。”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侍從在聽到這話后,眼中頓時流露出貪婪之色,昨日剛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就覺得驚艷,涼州多風沙,女人不僅長得高壯,皮膚也格外粗糙,而這個女人體態修長腰肢纖細,尤其是一張臉更是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即使一夜未睡也沒減少她的風姿,反而更給她添幾分病弱美。
心里就像是被人點起了一束火,他不由自主地朝阮妤走去。
可還沒走到阮妤身旁,他就被一道清冷的女聲刺醒了頭腦,“你知道我是誰嗎?”
腳步停在原地。
侍從神色訥訥聽她說道:“當今云蘿郡主是我祖母,宮里的賢妃娘娘,我要叫她一聲姑姑,我兄長在禁軍做事,豫王和忠義王世子皆是我好友。”
“還有——”
那一個個的頭銜直砸得他頭腦發昏,心里的潮熱早已褪下,一陣涼意從脊背橫生,他怕得連手指都在打顫了,此時聽到這一句“還有”,竟不由自主喃喃問道:“什,什么?”
“我的未婚夫霍青行是你們王爺都要忌憚的人。”
侍從不知道霍青行是誰,但的確知道在另一處地方還關押著一個人,雖然行動受限,但那邊的將士待他十分恭敬,心里后怕,腳步也不自覺往后退去。
“不過一個階下囚,你居然怕成這樣!”阮云舒怫然大怒。
可無論她說什么,侍從都不敢再靠近阮妤了,甚至連阮云舒的話都不聽,直接跑到了外頭……笑話,這位云夫人不過是王爺后院眾多寵妾中的一個,可這對關押的男女,上頭吩咐務必不能讓他們死了。
要是出了事,他就完了!
“廢物!”阮云舒拿起桌上的茶壺就朝外頭砸了出去,茶壺破碎,里頭的茶水也四濺開來。而她手扶著桌子,不住喘氣,尤其是看到對面阮妤依舊是那副不動聲色的泰然模樣,更是氣得咬牙。
“好,好!阮妤,你厲害!”阮云舒死死盯著阮妤,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動后重新站直身子,忽然低眉俯視她,“你說我要是找幾個女人給霍青行,他會怎么做?”
“我記得六月初八是你們要成婚的日子,不過如今這個情況,你們應該還沒成婚吧,也不知道那位霍大人能不能抵擋得住美人的誘惑。”
看到阮妤突然沉下的臉色,阮云舒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真是沒想到,前世把霍青行棄之敝履的阮妤,這輩子居然會愛上這個男人,甚至還在她心中占了這么大的位置,僅僅一句話就讓她變了臉。
“阮云舒。”
原本搭著眼簾坐著的阮妤終于抬頭了。
她看著阮云舒,語氣低沉,目光冰冷,“你過線了。”
阮云舒要的就是阮妤生氣,她越生氣,她越高興。
正要再說一些刺激阮妤的話,可阮云舒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了,她驚恐地低眉看著,一根斷了半截的木簪扎在她的脖子上,她被阮妤揪著衣領,被迫隔著桌子與她面對面。
簪子已經刺破了她的脖子,鮮血流出。
她能聽到劇烈的心跳在耳邊環繞,還有阮妤沉寂陰冷的聲音,“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招惹不該招惹的,你怎么還是學不乖?”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