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蕭常就應了吩咐去后頭傳話了,又過了一會,本來遠遠跟著的馬車又離他們遠了好幾丈。
……
長安和涼州的距離,馬不停蹄趕車的話只需十日。
當初阮云舒的消息這么遲才傳過來,不過是因為她一路躲躲藏藏不肯露面,又分了好幾批人馬迷惑他們的視線……這次他們是奉皇命而去,路上自然沒怎么停,只在路過驛站的時候稍坐休息,請人換馬和準備吃的。
從六月上旬出發,到涼州的時候已是下旬。
路上的風景也是變了又變,離涼州越近,景致也就變得越來越差,原本他們從長安過來,路上還能看到不少花草樹木,可到涼州,目之所及只有漫無邊際的黃沙以及延綿而成的一個個沙丘,戈壁荒漠,沒有一絲生機。
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奇怪,早晚冷的需要穿上襖子才能前行,中午又熱的恨不得泡進冰水里。
此時正值一日之中最熱的時候,阮妤臉上蒙著路過集市時買的紗巾,只露出一雙清透明亮的眼睛,掀起車簾往外看去,涼州就在不遠處。烈日炎炎,風沙也很大,她剛掀起車簾就覺得一股熱浪朝她迎面撲來,可她卻不肯放下車簾,依舊執拗地看著不遠處的城門。
即使還有一段距離,但她仿佛已經能看到站在那兒的士兵。
她跟霍青行雖受皇命而來,但絕對不會被善待,只怕進了城,他們一行人就會被關押起來……“怕嗎?”耳邊傳來霍青行的聲音。
阮妤回頭,看著他的眼睛,輕聲,“怕。”
她沒有隱瞞自己心中的怯意,從前不怕是因為她死過一次,并不覺得死亡有多可怕,可醒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不想死,她有家人有好友,還有霍青行,她還有許多沒做完的事,怎么舍得死?
可因為他在身邊,這一份害怕也就沒那么強烈了。
她放下車簾握住霍青行的手,紗巾下的臉上浮現一個明媚的笑容,“但我知道我們不會有事的。”
無論是霍青行這一路的布置,還是緊隨其后的徐之恒等人,都足以讓她安心,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靜待時機。
霍青行抬手把她攬到自己懷里,帶著溫熱的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他在她的耳旁說,“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阮妤心中的那些擔憂就那么一散而盡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也抬手抱住了他,依偎在他懷里。
很快。
馬車就停了下來。
如他們來時設想的那般,剛進城門,他們就被一群士兵扣押了下來,城門口除了那些穿著盔甲的將士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有人拿走霍青行帶來的圣旨,有人拿著畫像比對他們的相貌,而后領頭的一個八字胡將領一揮手,沉聲,“帶走!”
蕭常和蕭英見那些將士過來,胳膊繃緊想反抗,但看了阮妤和霍青行一眼,還是沉默地解下佩劍任由那些將士綁著他們離開。
阮妤和霍青行倒是沒有被綁。
晉王到底還顧忌著霍青行的身份,不敢太過分,卻也被人蒙了眼睛。
眼前看不見的時候,阮妤的心就變得慌張起來,直到手被霍青行握住,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竹香,她如擂鼓一般的心才安定下來。被人推進馬車,她似想到什么回頭一看,可眼睛被擋著,她什么都看不到。
霍青行卻仿佛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壓著嗓音安慰,“之前在集市的時候,我已讓蕭常給阮夫人傳話,她沒跟來。”
“我……”
阮妤想辯解,但紅唇一張一合,終是什么都沒說。
兩人被綁著眼睛困在馬車里,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能憑著呼吸估量走了多久,約莫兩刻鐘后,他們被人從馬車上拖曳下來,阮妤趔趄一下,差點摔倒,被霍青行及時抬手扶住才站穩。
“沒事吧。”
“沒事。”阮妤搖了搖頭,不愿在這個時候橫生枝節。
那拖曳他們的將士看不得他們這樣,剛要開罵,就見一張臉朝他這邊看了過來,那人穿著一身普通的青色官服,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身形也依舊挺拔,像萬里荒漠中的一根青竹,眼睛上雖然被蒙著黑布,遮擋住一半的面貌,卻也依舊能看出他生得十分俊美。
只是此時這位俊美如天神一般的人抿著唇色極淡的薄唇,仿佛能看到他一般看向他。
那無形的目光像銳利的刀鋒,明明是在最炎熱的正午時分,將士卻覺得脊背發寒,一陣涼意從腳底心直竄到腦門,讓他竟不自覺往后退去。
等反應過來,他的臉立刻變成豬肝色,像是不忿自己居然被這個階下囚嚇到,可剛才的畏懼還在心里徘徊,幾番遲疑之下,只能外強中干般怒道:“進去!”
卻是實在不敢再伸手推了。
“走吧。”霍青行沒理會將士,面向阮妤的方向,握住她的手,牽著她進去。
將士跟在他們身后,等著看他們笑話,可這一男一女一路走去,竟是一點事都沒出,要不是他瞧見了男人試探的腳步,還真以為那布沒用。
他只能繼續不忿跟在后面,嘴里沒忍住,壓著嗓音說了句,“……真邪門。”
走了一會,便有人把他們分開了。
“去吧,別怕。”霍青行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安慰。
阮妤輕輕嗯了一聲,被人領著繼續往前走,霍青行留在原地,跟著霍青行的將士本以為他會不滿會反抗,沒想到他什么都沒做,只是看著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向,等聽不到腳步聲了,男人就低眉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即使淪落至此,他也依舊仿佛于自家后院之中閑庭信步一般,語氣淡淡地發話,“勞請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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