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喊人過來的,可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半晌,她才喃喃說道:“上次你去安慶侯府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云舒那邊我也已經交待過了,以后我會好好管著她,不會讓她找你麻煩的。”
就阮云舒那些小心思,阮妤還真不擔心她給自己找麻煩,不過能省點事總是好的。
她點點頭,“知道了。”又問徐氏,“還有事嗎?”
徐氏看著她,啞聲,“還有……”
“嗯?”阮妤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的回答,剛想再問卻聽到一道很輕的聲音,“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徐氏長指緊捏成拳,她其實有許多話想和阮妤說,她想和她說我沒有討厭你,想和她說小時候你生病的時候,我也曾去偷偷看過你,想和她說,我也想好好抱你好好愛你。
可是——
可是她的心被那些腌臟的仇恨所遮蔽,就像是被天羅地網壓著,她怎么掙都掙不出去。
每當她的愛多一分,恨也會增一分!
只要想到自己懷胎十月的時候,她愛慕的丈夫在和別的女人柔情蜜意,想到從一開始,她的婚姻就是一樁丑陋的謊,她就恨得想殺人!所以每次看見阮妤,她就像是看到了愚蠢的自己……可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就像老夫人說的,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如今再去彌補就有用的。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徐氏銳利的指甲緊緊抓著膝蓋上的衣服,從來都平整的衣裳此時被她抓得褶皺不堪。
她看到少女臉上的怔忡,難過的在馬車中仰起頭,她逼退眼中的淚意,而后她垂下眼輕聲說,如呢喃一般,“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徐氏掏出一個新年紅包遞給她,“十七歲快樂。”
她想笑著說,可眼眶卻不自覺紅了起來,她就這樣看著阮妤,輕聲說,“我希望你能永遠……快樂。”
……
馬車已經遠去。
阮靖馳看著阮妤手里握著的紅包,難得沉默著沒有說話。
遠遠看到霍青行回來的時候,他居然還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氣,“譚小善,跟我去搬椅子。”他二話不說拉著譚善就離開,只留下霍青行和阮妤二人。
霍青行起初還未察覺到異樣,剛想和阮妤打招呼,就瞧見紅包上濺起的一朵水花。
心突然一抽,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揪著心臟,霍青行立刻大步朝阮妤那邊邁去,可只是邁出去一步又留在了原地,抬起的手也一并負于身后,緊緊攥著。
他知道阮妤的驕傲,也清楚她不需要什么寬慰的話。
如果可以,她該擁有一個溫暖的擁抱,一個什么都不說卻能夠給予她溫暖的擁抱,可惜,他連這個都做不到,他只能在這黑夜取代余暉的夜晚中,在這萬家燈火還未點起的巷子里,安靜地陪著她。
“我沒想哭的。”黑夜中,少女恍若呢喃般的聲音被晚風一吹幾乎無處可尋,她的確沒想哭的,如今的阮妤哪里會是因為這點事而掉眼淚的主?
便是前世的阮妤也不會為這樣的事而哭。
可她就是哭了。
不多不少,只一滴眼淚。
阮妤想,這或許是她幼時積累下來的委屈,掩埋于她的心底深處,平時不去觸碰自然相安無事,可若是不小心觸發,難免惹人辛酸。
“你可以哭的。”霍青行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阮妤一頓,不知是被他這一本正經的話安慰到了還是覺得好笑,她突然就笑了起來。
清脆如風鈴般的笑聲在這還未開始喧鬧的巷子里響起,她仰起頭,雪白的臉在這漆黑的夜色下閃爍著瑩瑩白光,彎起的杏眸中還留有水意,可笑意卻也慢慢在眼中攀升起來,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這個沉默溫柔注視著她的男人,在頭頂星星布滿天空,在月亮逐漸升起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本來還有些惆悵到不知該怎么抒發的心情竟突然變得平靜起來,她兀自看了他一會,而后笑道:“霍青行,走了,過年了。”
她說著率先轉身,裙角被晚風輕拍。
卻沒有先走,而是偏著頭看向霍青行,彎著眼眸在等他。
“好。”霍青行輕輕應了一聲,步至阮妤身邊,兩人并肩往里走去,而身后萬家燈火終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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