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坐在椅子上,明明也就十六歲的年紀,抿著紅唇,神色淡淡,卻讓她感覺出了在徐氏身上都感受不到的威嚴……臉上的笑突然就有些維持不住了,甚至連話都不知道怎么說。
阮妤知道她所為何來,卻不愿搭理她這一份虛偽的情意。
見她沒開口,她也懶得搭理人,她希望她這次離開,阮云舒能好好做人,別再去做那些事……要不然,她前世能讓阮云舒丟盡臉面,被人唾棄,如今一樣可以。
正逢白竹過來,“姑娘,東西都準備好了。”
阮妤點點頭,直接站了起來,路過阮云舒的時候,袖子突然被人拉住了。
腳步一頓,阮妤垂眸去看握著她袖子的那只手,然后一點點抬眸,最后,不帶絲毫情緒的眼睛落在阮云舒的臉上,她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人,卻看得阮云舒蒼白了一張臉,別說再抓著她的袖子了,就連步子都忍不住往后倒退。
阮妤覺得好笑。
不過也能看出這位一向愛偽裝的小白花此時是真的畏懼,她沒搭理人,朝白竹點頭就提步往外走去。
接連被阮妤落了臉面,阮云舒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眼見她已經走了出去,竟跟著跑了出去,當著滿院子奴仆的面,站在她身后,紅著眼眶喊她,“阿姐,你,你要是真的不喜歡我,我便回去。”
她說著還上前重新抓住了阮妤的袖子,仰著頭,道:“如果因為我而讓阿姐離開,那我寧可不回來。”
紅玉氣得當場就橫了眉,就連一向穩重的白竹也抿起唇。
院子里奴仆互相對視,阮妤看著那熟悉可憐的臉,倒是頗為懷念的露出一道笑,“是嗎?”
阮云舒似是沒想到她竟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錯愕呆站在她面前。
阮妤也沒遮掩,仍垂眼笑著,她模樣生得好,只是從前溫柔端莊慣了,受人夸贊更多的還是她的脾性和處事方式,可今日她眉如遠山,眼含秋波,竟給人一種超乎年齡的風情,十分攝人心魂。
“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笑著,抬手撫向她的臉,離人又近了一些,尾音勾長,輕輕嗯了一聲,“我留下,你離開?”
阮云舒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她呆站著,紅唇微張,卻怎么吐都吐不出一個字。
周遭奴仆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她蒼白著臉,卻不敢真的說出那個“是”,她好不容易才能回到這個家,她怎么,怎么能離開?!
阮妤笑了笑,輕飄飄扯回自己的袖子,沒再看她一眼,“走吧。”
而后也不再搭理阮云舒,繼續往外走,剛走到影壁處便瞧見桂枝被人壓著出來,她哭著叫著掙扎著,但押解她的婆子手胖腰粗,她哪里掙脫得開?邊走邊還啐道:“你個不要臉的蹄子,老夫人待你這樣好,你竟敢偷拿她的東西,還學了外頭那些不三不四的招數和人去賭!”
……
“這是怎么了?”白竹楞道。
阮妤心中感嘆歲秋動作快,也終于放下心,有她在祖母身邊,想必祖母這輩子肯定能長壽。
徐氏雖然惱怒她不聽話,但馬車卻布置得很舒服,后頭還跟著好幾輛馬車,全是感激阮氏夫婦的謝禮,阮妤也沒推辭,只是沒讓白竹她們跟著,自己上了馬車。
熟悉的奴仆都站在外頭,盛嬤嬤也站在馬車旁,想開口勸阻,但想起徐氏的交待忙又閉緊嘴巴。
阮妤掃過外頭一眾人,見她們雖然神色難受,卻不見多少悲傷,好似她只是想不開,離開幾日就會熬不住回來,她也懶得多說,垂眸笑著把這些熟悉的人一個個看了一遭,最后朝她們揮揮手,“好了,回去吧。”
又同車夫說了一聲,便正式啟程了。
等馬車往外駛去的時候,她仍握著車簾看著外頭,眼見這熟悉的屋宅離她越來越遠,最后縮小成一個巴掌大小的樣子,然后一點點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托著下巴看著外頭,目光渙散,直到秋風拂臉,她失笑一聲,落下手中車簾。
……
青山鎮與江陵府相距并不遠,沒過一個時辰便到了。
前世她第一次來這便是她爹去世的時候。
她阿娘也因為突然喪夫又無兒女在身邊,身子一下子就不好了,她在這陪著她阿娘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她這次回來,除了不想再和阮云舒爭那些不屬于她的東西,也是想阻止那一場讓她父親喪命的泥石流。
“大小姐,到了。”外頭響起車夫的聲音。
阮妤輕輕嗯了一聲,她掀起車簾走了下去,還是熟悉的宅子,只是門戶緊閉。
不等車夫上前,她開口,“我來吧。”
“是。”
她握著銅環,輕敲大門,很快里頭就傳來一道婦人沙啞的嗓音,“誰啊?”然后腳步聲越來越近,門栓落下,門被人打開,她看到熟悉的婦人站在門后。
婦人看著她,神色從一開始的怔楞變得不敢置信,最后竟捂著嘴,眼眶也因為太過激動倏然變紅。
阮妤卻笑著。
她說,“阿娘,我回來了。”
穿越兩世,她這一次提前回來了。
“快,快進來。”阮母想去拉她的手,又見她眉目如畫,如畫像上的神仙妃子一般,手突然就不敢伸過去了,懸在半空,整個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還是阮妤笑著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阿娘帶我進去吧。”
“哎,哎!”
阮母臉上抹開笑,緊緊回握住她的手攜人走了進去。
就在阮妤走進院子的時候,她隔壁的屋子也迎來一個人,那人一身青衣,墨發高束,如寒冬修竹清逸挺拔,他手里握著幾本書,正放學歸來,看到隔壁這般動靜也只是不帶情緒的看了一眼,并不似周遭其余人那般感興趣,而后越過眾人,自顧自推門走進自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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