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右手,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冰冷的、帶著銹跡的床身,發出“叩、叩”的沉悶聲響。
他抬起手指,看著指尖沾染的那一點點褐紅色的鐵銹末,良久不語。
整個車間的空氣仿佛都隨著他這個動作而凝固了,廠領導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
“李廠長,”老人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在寂靜的車間里異常清晰,“這臺床子,是哪年的?”
李廠長趕緊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回答:
“報告首長,是......是五五年,第一批蘇聯專家帶來的,和我們廠同齡。”
“二十三年了。”老人輕輕說了一句,像是陳述,又像是嘆息。
他將指尖的鐵銹末輕輕捻掉,目光掃過車間里更多處于閑置或低效運轉狀態的設備,“這些老伙計,為我們國家的工業建設,立過汗馬功勞。可它們,也老了,累了。”
他轉過頭,看向李廠長和書記,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直抵核心的銳利:
“我這一路看過來,也在想一個問題。我們很多廠子,機器還是這些機器,廠房還是這些廠房,工人還是這些勤勞肯干的工人。可為什么,我們生產出來的東西,成本越來越高,質量卻有些跟不上?有些產品,放在倉庫里,成了積壓品。這,是為什么?”
這個問題,比在專列上問得更加具體,也更加尖銳。
它直接指向了計劃經濟體系下,企業只關注產值、不關注市場和效益的致命弊端。
李廠長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張了張嘴,習慣性地想匯報產量和完成計劃的百分比,但看到老人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把話咽了回去,臉色憋得通紅,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低語:
“我們......我們一直是嚴格按照國家下達的計劃生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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