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江皓月進了醫院。
他睡了很沉的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面出了大太陽。
手背上插著輸液的管子,身邊空無一人。江皓月微微側身,看見病床旁放了水果,還有一本童話書。
他把書拿起來。那是一本帶插圖的安徒生童話,標題叫《堅定的錫兵》。
盯著扉頁發了幾分鐘的呆,他將自己撐起來,倚著床頭,翻開了書。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用一把舊的錫湯勺鑄出了二十五個小錫兵。”
配圖上,神氣的小錫兵們穿著制服配著槍。
他們的神態一致、姿態一致,只有其中的一個與眾不同,鑄錫兵時,因錫不夠了,所以這個小錫兵缺了一條腿。
童話寫道:“盡管這樣,他仍然和其他的錫兵一樣,用他的一條腿穩穩地站著,而他也成了錫兵中最招人眼目的一個。”
小錫兵的女主角,是紙做的芭蕾舞者小姐。她在宮殿中伸展雙臂,高高抬起一條腿,錫兵見到她用單腿站立,以為她和自己是一樣的。
為了靠近她,小錫兵被鼻煙壺里的黑色精靈所害,踏上了漫長而驚險的旅途——他從窗戶栽到樓下,被野孩子放到紙船上,順著水流飄走。急流與大雨險些將他顛覆,下水道的老鼠向他討要過路錢……
插圖中的小錫兵站在搖搖晃晃的小紙船上。周圍卷起巨浪,他依舊面無懼色,挺直的脊背掛著他的毛瑟槍。單腿小錫兵始終如一,神情毅然地望向遠方。
這個錫兵被鉛筆圈起來,箭頭標注一個小小的“你”字在它的旁邊。字體圓圓的,一把一劃寫得規整認真。
不論遭遇怎樣的磨難,小錫兵的心中依然堅定地相信著遠方——那里有他所尋找的希望。
在那個送他童話的小姑娘眼里,江皓月是和這個小錫兵一樣的存在。
他合上書頁。
良久后,忍不住又打開。
手指摩挲著,把那個“你”字,再看了一遍。
……
小學三年級的課堂,同學們一字一句跟著老師朗讀。
“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念到三年級,陸苗以為自己也能變得跟江皓月一樣,忽然能看得懂很難的書,被大人喜歡,寫出滿分的試卷。
念到三年級,發現一切還是沒變。
“老師,我的小測扣分扣錯了,詩人我明明沒有寫錯呀!”對照完課本,陸苗一臉不平地高高舉起手。
同桌的小眼神湊過來,瞅了瞅她的卷子:“錯啦,詩人是‘雪萊’,你寫成‘雪菜’了。”
“哈哈哈哈哈哈。”教室里爆發笑聲。
“哦……不、不是差不多嗎?”
陸苗尷尬地拿書蓋住卷子,被嘲笑后羞惱地掏出兩個拳頭,威脅附近的同學。
“誰在笑我!”
迫于她的淫威,同學們縮緊脖子,生生將笑聲憋了回去。
因為這事實在太丟臉了,放學回家時陸苗意難平地將它跟江皓月說了一遍。
……然后她又被江皓月給笑了。
“要是考試的時候,能把你的腦子借我一下就好了。我倆互換,我把我的安你頭上。”她看著他的一百分感嘆。
“我要豬腦子干嘛?”江皓月瞟了她一眼,雙手護住自己的頭,斬釘截鐵道:“不借。”
“江皓月!”她果然上鉤,氣急敗壞地跳起來,去拔他的腦袋:“借我!借我!”
他按著她的手,故意逗她:“不借不借……”
江皓月太可惡了,陸苗覺得不讓他教自己寫三百年作業,就太便宜他了。
于是吃完晚飯,她哼哧哼哧地又去了隔壁。
“啊,在這里!我的巧克力罐子!”
不顧主人意愿,她進到他家,熟練地往塑料罐里儲藏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