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接過獨眼給的金條,又看了看獨眼,說道:“你又來了。”
“別說那么多廢話。”獨眼似乎不想讓老道士說的太多,催促道:“你收了錢,給他看了就算完事。”
“來吧。”老道士把我帶到了屋子的另一角,我看著屋子里的陳設,再看看老道士的裝束,覺得他不是個真正的道家子弟,這屋子也不是真正的道觀。
我就害怕老道士是那種欺世盜名之徒,騙我點黃金沒什么,若是一通胡說八道,因此誤導了我,那麻煩就大了。
“道長,你怎么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
“我啊,先天陰陽不調,陽氣太重,住在外面,每天燒的難受,所以才專門尋了這個地方。”老道士一邊準備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說道:“圖個舒坦,也圖個清凈。”
我是頭一次聽人說住在這種地方舒坦的,不過,陽氣重的人,用陰氣來壓制的說法,我倒是耳聞過。
這個老道士頭發胡子雪白雪白的,但很稀少,臉龐黢黑,卻又透著一片通紅。他在屋子一角的箱子里,取了些東西,我看著他取東西,又順帶試探著聊了幾句。這種地方雖然有人來碰運氣尋寶,但來的人特別少,老道士估摸平時沒人說話,只要有人跟他說話,嘴巴就不停。
一來二去,我也說不清楚,這老道士到底靈驗不靈驗。反正黃金已經交給他了,就讓他先看看再說。
老道士拿了一面小鏡子,是一面很古舊的銅鏡。銅鏡的鏡面都是模模糊糊的,不算特別清晰。這面鏡子四周和背面,全都是非常細密的花紋,花紋之間粘滿了污垢,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了。
他在香爐里燃了三支香,嘴里念念有詞,聽不懂說的是什么。過了一會兒,三支香燃了一半兒,老道士把香灰拿來,加到水里,又用香灰水把鏡面擦拭了一遍。
別人擦鏡子,是為了讓鏡子清晰,但香灰水擦鏡子,卻越擦越模糊。等擦完,老道士把鏡子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盤腿坐下,讓我坐到他面前。
“閉著眼睛,別睜開,我叫你睜開的時候,你再睜。睜早了,可就壞事了。”老道士跟我交代完了,又扭頭對獨眼說道:“你先站到外面去等等。”
“為什么叫我站到外頭去?”
“這是我的規矩,怎么,這是你帶來的人,你還信不過?”老道士總以為我和獨眼是一伙兒的,笑著說道:“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獨眼嘀咕了兩句,轉身走到小屋外頭,不過,他雖然出去了,但那團金芒卻留在屋子里面,老道士和我的一舉一動,他在外頭都能看得清楚。
獨眼出去之后,我就閉上了眼睛,眼睛閉上,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我能聽見一陣一陣的聲音,那種聲音,就好像一個人渾身瑟瑟發抖,牙齒也在上下輕輕碰撞,嘚嘚作響。
過了一會兒,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里,又傳出了人的竊竊私語聲。說話的聲音肯定是老道士發出的,我聽得出來。老道士這時候如同跟人貼著耳朵低聲交談,嘀嘀咕咕,實在聽不清楚說的是什么。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讓我心里有點發虛,不曉得老道士究竟再搞什么名堂。
就這樣等了片刻,我突然覺得,好像有一只手,在摸我的頭。這只手冰冷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一觸碰到我的腦袋,我渾身上下就寒氣頓生,像是掉到了冬天的冰窟窿里。
這種陰森冰涼的感覺一出現,就讓我噤若寒蟬,很不自在。而且,我突然察覺到,我頭頂上的那塊骨頭,好像在突突的跳動著。
這種感覺,仿佛這塊骨頭隨即就要從我的頭頂崩裂出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一陣心慌氣短,把老道士的話忘記的干干凈凈,唰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在我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頭頂陰森森的感覺,還有那塊頭骨將要崩裂的感覺,隨即就消失了。我還是坐在老道士面前,老道士凝神閉目,只是嘴里在不斷的念叨著什么。
電光火石的剎那,我的余光瞥到了老道士胸口掛著的那面小鏡子。
鏡子里的倒影,顯然就是我,我能看得出,鏡子里的自己,普普通通的,像是一個普通人。
“哎呀!”老道士陡然間也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說道:“你這個小伙子,怎么不聽話呢,叫你別睜開眼睛,別睜開眼睛……”
“我剛才有點不舒服,又有點迷糊,所以……”我現在已經睜開眼睛,不可彌補,心里也有一絲懊惱。
可是,那種頭骨將要崩裂的感覺,卻是我承受不住的。
“浪費了,浪費了……”老道士嘀嘀咕咕的說道:“真的是浪費了……”
“什么浪費了?”
“你的金子啊。”老道士說道:“我這個地方,一向不退錢的,如今是你自己不守規矩,半途把眼睛睜開了,金子可不就百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