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那就好!”侯大貴笑得合不攏嘴,“多謝主公關照!”接著搓起手來暗自喃喃,“河南這仗啥時候打呀?”
王來興瞧著他那猴急樣兒,淺笑無。
四月十二,小滿。
伴隨著氣溫轉暖的是楚地連月不絕的雨,人只要稍稍走動,這衣口甲間,便都充盈著濕氣。好在時尚未到盛夏,雨水中還帶著幾分涼意,否則像張敢先這樣從外面執勤歸來的兵士進營房的頭一件事必然是將厚不透風的甲胄全部脫下。
作為練兵營的隊長,張敢先在馳援蘄州之戰中有著不錯的表現,今年初受到提拔當上了副哨官,輔佐王光英。
練兵營三千人,分前、中、后三哨,前哨與中哨的哨官分別是廣文祿與鄭時新,后哨哨官則是王光英。王光英原名王昌,乃王光恩的遠房族弟,成為軍官后為了表現出與王光恩、王光泰兄弟的親近,所以改成了現在的名字。
張敢先奉他之令,去營中整整耗費一個上午,都在動員兵士,據王光英說,統制王來興已經下達了軍令,不將出陣東進。這一次,練兵營全體都將參與行動。
“主公三后即至,這期間務必每整備兵馬,屆時接受檢閱,可別出什么岔子。”聽完張敢先的述職,王光英不忘吩咐。此前幾次行動,他都帶兵留在范河城鎮守,沒機會表現,這是他頭一遭帶兵在趙當世面前亮相,自是十分重視。
“屬下遵命!”
王光英等了一會兒,不見張敢先離開,疑惑道:“你還有什么事?”
張敢先低頭抱拳道:“屬下希望請半假,去一趟城里。”
“城里......”王光英想了想,臉色一沉,“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男歡女的?”張敢先與孟家妹子的關系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作為上級的王光英當然清楚。
“屬下懇請王哨答!”
王光英嘆口氣道:“老張,不是我說,你還是離那孟家妹子遠些的好。”
張敢先不語,王光英繼續道:“我大哥和孟哨官吃酒時提起過這茬,孟哨官還以為我大哥故意調笑,幾乎當場翻臉。你把腦袋別褲腰帶上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掙來如今的份,到頭來可別折在了女人手里。”
“可屬下......”
王光英干笑一聲道:“你想說你已經是副哨官了,有資格和孟家妹子在一起了是嗎?”說著不大搖其頭,“軍隊現在歸兵馬都統院管轄,要看地位高低不是看你軍中任職,而是看你在兵馬都統院中的份。咱們練兵營的哨官包括我,一律是副兵馬僉事,而孟哨官則是兵馬僉事,你和他差的豈止一級半級?再說了,人家孟哨官在軍中什么資歷、什么人脈,就面見主公也是著腰板說話的主兒,你又拿什么和他比?”
“屬下無意在軍職上與孟哨官相比。”
“老張啊,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啊!你年輕前途光明,往下看看,大把的女人供你挑選,何必執著于孟家妹子呢?”
張敢先臉紅紅的,澀聲道:“屬下除了阿流,別無他念。”
王光英嘆氣道:“人生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原本順順利利的子不過,偏要去遭那許多艱苦折磨,何苦呢?你瞧瞧我,雖年紀和你差不多,但十六歲就娶了老婆,現在孩子都四個了,兒女雙全美美滿滿的,多好?”
“王哨是有福之人,屬下比不了。”
“唉,老張,你這人我清楚不過,就是執拗,不撞南墻不回頭。也罷,你要去就去吧。”王光英揮揮手,“記得明早來點卯,不準遲到。”
張敢先紅著眼道一聲是,即刻退出了營房。他低著頭走,一路都在想著王光英的話語,可越想腳步卻是越快,只覺眨眼間就到了孟家在范河城城南的宅院。這次來倒有些不同,往常大門敞開的孟家當下卻是門戶閉得緊緊的。
扣動門環,門內有管家問道:“什么人?”
張敢先是這里常客了,徑直呼道:“魯伯,是我,敢先。”
那管家魯伯沉默了片刻,并未像往常那樣過來迎接,而是隔著門道:“是張兄弟吶,今來的不巧,我家小姐偶染小疾,需要臥休養,見不了客。”
張敢先聞便似數九寒天當頭給澆了一盆涼水,說道:“什么樣的小疾,要緊嗎?”
魯伯答道:“大事倒沒有,只是不能見人。”接著說道,“張兄弟軍事要緊,不要耽誤了,還是速速回營中去吧。”
張敢先有些失落,因為十前他與孟流見面時孟流還好好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病癥征兆。而且那時候雙方約定了今再會。他心心念念至今,但覺孟流不是爽約的人,又想若非染重病怎么會連面都見不了,心急起來,呼道:“魯伯你先開門,容我探望探望阿流,即便靠近不得,隔著門窗瞅上兩眼也好。”加一句道,“我僅今請了半事假,再過二三便得出征,不曉得什么時候能再回來了。”
魯伯嘆口氣道:“真不好見。小姐吩咐過了,外人這幾不能進家門,老也通融不了。”
可他越是這么勸,張敢先越是火急火燎。兩人又說幾句,門里頭魯伯任憑張敢先這么呼喚,都不再吱聲。
張敢先萬般迷茫,喊兩聲、拍拍門,皆無回應,知道今想見孟流是不成了,更不好繼續擾,于是就默默坐在了孟家的院門口等著。等到夕陽西下,進入夜幕,亦無離去之意。懷揣著那么一點兒的希望,熬著凄風苦雨,直到次東天肚白,方才拖著僵滯的雙腿,失魂落魄地回營中點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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