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當世聞依舊沉默。他沉默,是因為深知昌則玉話中道理。川路之難行,不是說說而已,真走起來,才知千難萬險,實在一難盡。兩年前趙營出川的困頓景象還歷歷在目,趙當世不會沒有反思,更何況那時候趙營的規模遠遠不及現在,無論機動還是統制力度,都無法同而語。想循著兩年前的老路再走一遍,想來不可能。
昌則玉這時又道:“主公可曾想過‘四川’這二字出處何在?”
“四川?”趙當世疑惑道,不知昌則玉何出此問。
“川者,江河也。舊說蜀有岷、瀘、雒、巴四大川,因以得名。”昌則玉侃侃而,“雖其名實際來源唐宋區劃,但既能含‘川’字,自然說明江河在這一片地區的地位。”
“江河……”
“四川閉塞,山路難行,若非依仗縱橫交錯的河網水道提供便捷,僅靠畜力人力運輸、交通,如何能發展到當今地步?就如重慶府之所以興旺,還不是占了水路通衢的便宜?”
“先生的意思是?”趙當世若有所思,但還是沒有貿然出口。此前形勢bi)人,無法長時間進行軍議,所以在梓潼時,上下只定了穿過潼川州,抵達重慶府定遠縣的階段目標,后續如何并沒有時間深入討論。幾如摸著石頭過河,先出發再說。計劃不周,加之預感到風雪將至,趙當世心中自然沒底。
昌則玉的聲音深沉而富有磁:“川蜀川蜀,自古形容西北為蜀,以成都為首府;東南為川,以重慶為首府。此二者今雖合而為一,實則大相徑庭。蜀通陜、滇,重陸路,而川則直下湖廣,倚仗水路。”
趙當世搔了搔唇上的短髭:“難道說,此去湖廣,要走水路?”
昌則玉并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目視遠方暢:“蜀道艱難,多指與外部之交通,實則諸如成都等地,頗有浮水轉漕之便。大江縱貫而來,支流無數,岷、沱、涪、嘉陵等水皆稱干道。其中對于川中而,又以內外水最為緊要。”
“何謂‘內外水’?”趙當世一頭霧水,但也因此來了興致。
“內水,涪江也;外水,岷江也。除此二者,尚有‘中水’,意指沱江。”趙當世常年在陜豫等地征戰,對川蜀的況不甚明了,昌則玉看出他的不解,認為作為一軍主帥,在做決策前不能不對局勢有個大致的了解,所以決意先和他解釋清楚,“從涪江北上,可至綿州出成都之北,此為內水,要隘在于合州……”
“合州我知,釣魚城所在,蒙元大汗蒙哥昔就死在那里。”趙當世好不容易插一句嘴進來。
昌則玉繼續道:“由重慶府溯大江、岷江而上,可出成都之南,此為外水,關鍵在于嘉定。桓溫平李勢、劉敬宣討焦縱,皆走外水。”輕咳兩聲接著說,“重慶往西,再沿沱江北上而趨成都,此為中水,臧熹取廣漢,走的就是這一路。”
趙當世雖說不知什么內外水,但地理并不差,加之平時很注重根據斥候搜集的信息繪制簡要的山河地勢圖,所以對于昌則玉所這些地理名詞,都不陌生,甚至都大概知道方位所在。他聽了昌則玉的解釋,想了一會兒,皺眉而:“如此說來,先生的意思,咱們可走內水?”
潼川州就建在涪江邊上,而現在趙營兵馬沿著走的潼水,就是涪江的支流,屆時會在潼川州南面的洪縣匯入主干。
昌則玉對于趙當世的敏捷反應非常吃驚,可他并沒有表現在外,反而一手撫須,淡然道:“若能走內水,自然再順不過。”他出謀劃策,從來都只出大略方向,或者說是只關注戰略層面,至于執行的細節,他不會去費心。一來是自重份,二來也沒那個精力,況且他也知道,總要給穆公淳這樣的謀士一些表現的機會,餅雖大,一口獨吞,總會撐壞。
一后,趙營全軍進入潼川州。
老本軍與飛捷軍暫時駐扎在鹽亭。鹽亭兵少,但趙當世并不打算在這座縣城上消費精力。畢竟通過對劍州、梓潼以及江油等地的抄掠,至少當下說來,趙營的軍資并不存在太大的問題。
先是鹽亭東北面的富村、柳邊驛傳來軍報,郝搖旗與覃進孝兩部在那里與孔全斌打了一場遭遇戰,互有死傷,孔全斌帶兵向北面閬中方向稍稍退卻。這一點其實讓趙當世感到慶幸,因為一旦孔全斌南下與張令會合,那么接下來的阻力無疑會大上許多。然而現在看起來,孔全斌的用兵還是趨于保守,畢竟到了閬中與王維章靠近,安全系數增加不提,也更容易獲得北面洪承疇的支援。
先驅到潼川州的青衣軍也傳來軍,呼九思與梁時政、楊三數次嘗試渡過涪江襲擾潼川州州城,都被張令阻擊從而失敗。雖然失敗,但效果顯而易見,呼九思部的主動表現讓張令心存顧忌,他只有兩千來人,既要守城,又要野戰,不免捉襟見肘。后續郭如克帶兵支援上來,與青衣軍合力強渡了涪江,但只堅持了半不到,又給堅韌的張令bi)回了對岸。不過經此一戰,張令徹底拋棄了主動進攻的想法,開始沿江構筑起簡單的防御工事,一意坐城。
潼川州是硬骨頭,縱啃下來,也不免磕掉幾顆牙。此次出川之路,趙當世考慮的只有一個字——“快”。他沒有在潼川州打持久戰的考慮,他的目光,直接掃向了潼川州南部的洪。
因為龐勁明適才來報,夜不收探到,在洪,泊有舟船近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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