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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三線輪回 > 80、17

      80、17

      易颯向著出口處狂奔。

      這頭的宗杭已經急得團團亂轉了。

      他先聽到車聲,還以為是過路,哪知聲音一路往這邊來,又看到那幾個打麻將的出了工人房,急慌慌去開大鐵門,就知道不能心存僥幸了,趕緊過來敲鐵梯,敲完了又急爬出排煙孔探頭去看,只恨分身乏術。

      來的是輛彪悍大切,當頭下來的男人身形高大,胳膊上肌肉隆起,陽光下泛油亮,泛青的光頭很招眼,周身籠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丁磧?

      宗杭頭皮發炸,上一次跟他打照面,還是在鄱陽湖那條客船上,這是有多點背,怎么又遇到了?

      他手足發冷,一時間亂了陣腳。

      隔得遠,也聽不到丁磧在說什么,再然后,他繞到車子一側,好像是去給誰開門,那幾個留守的人出于禮數,還站在車邊等,但有兩個目光已經瞥向磚窯,還有個中年男人,垂在身側的手蠢蠢欲動,隨時都能做出個“您請”的引路姿勢。

      宗杭又急矮身趴到排煙孔旁:“易颯,快……”

      話音未落,易颯攀住鐵梯縱身而上,就是運氣不好,卷插在腰后的一本軟面冊子恰被洞口的邊沿帶到,徑直落了下去。

      易颯急低頭去看。

      宗杭的頭皮突突收脹:“不要了,他們快過來了,就是來看磚窯的。”

      這洞挺深的,一下一上鐵定來不及了,幸好黑色皮革那本還在,易颯一橫心,也不去管它了,迅速拎起井蓋蓋上,又急急鋪磚,一塊一塊推齊。

      依宗杭的想法,都火燒屁股了,還管穿不穿褲子,趕緊撒丫子跑路算了——但見她這時候還惦記鋪磚,也知道必有道理,趕緊爬進來幫她搭了把手,眼瞅著大差不差沒破綻,急急爬出來時,外頭的說話聲已經飄進來了。

      “丁叔,來來,這邊。”

      “沒有,哪有人來啊,這些天,連個雀兒都沒在房上停過。”

      宗杭臉色都變了,就算一咬牙拼個同歸于盡,外頭七八個人呢,還有丁磧這個棘手的……

      易颯倒是鎮定,聽到聲音是打一邊窯孔處過來的,估摸著一行人都會從那個窯孔進,于是急推宗杭,示意從另一邊窯孔繞出去。

      宗杭會意,后背貼住內墻面,快步旁挪,到邊緣時,急閃身出去。

      觸目所及,腦子驀地一懵:迎面居然來了個人!

      是個精瘦的三角眼,不知怎么的不走尋常路,沒有隨大流,一個人進了這邊的窯孔。

      三角眼愣愣地看宗杭,其實他倒也不是特立獨行,而是呼啦啦好幾個人,想求表現,都往丁長盛邊上湊,他落在最后擠不上去,好生沒趣,索性多走幾步,從這個窯孔進。

      剛大切上不就下來三人嗎,有這張面孔嗎?也虧得宗杭長了張良善臉,三角眼納悶著,沒立刻往壞處想——還沒反應過來,宗杭腦子一熱,先下手為強,沖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條胳膊牢牢箍住他臉。

      三角眼這才知道出事了,想大叫,口鼻都被捂得死死,想伸手去抓,兩條胳膊又被他拿肘挾著,使不上力,眼前一抹黑,險些暈過去,忽地反應過來兩條腿還自由——正準備拼命踢騰踩踏以提醒同伴,哪知腿上一輕,也被人給抬起來了。

      宗杭額頭背上俱已一層汗,只知道自己抱挾著一個人的腦袋,而易颯抱抬著那人雙腳——兩人面面相覷,那人的身子死魚樣亂掙,就在這窯孔里站成了個行將散架的拉長“h”。

      丁長盛一行顯然到排煙孔了,聲音清晰地如同響在耳邊。

      ——“干爹,小心頭。”

      ——“丁叔,我幫你照著,下去了就行了,我先下,把電閘拉起來,就不會這么黑了。”

      挪磚頭的聲音傳來。

      那幾個人上趕著招呼丁長盛,估計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還有個同伴。

      易颯向宗杭使眼色,讓他把人弄暈,但宗杭不會,她想自己上,又怕鬧出了動靜反而不妙,于是朝宗杭努了努嘴,兩人小心翼翼,抬著那人向外疾走。

      院子里靜悄悄的,陽光正好,工人房的門大敞,立地的搖頭風扇還在呼啦啦換向吹風。

      兩人越走越快,幾乎一溜小跑,能爭取到的時間不多了:井蓋一開,下到梯底,只要發現那本落下的冊子,丁長盛必然起疑,緊接著,他們就會發現少了人……

      果然,剛繞出大鐵門,就聽到有人大叫:“丁駝,哎丁駝死哪去了?”

      那丁駝陡打聽到有人叫他名字,掙扎得更厲害了,易颯順勢撒手,上去一掌切在他后腦,也顧不上看暈沒暈,把人往邊上干涸的溝里一掀,撒腿就跑。

      這還有不跟上的?宗杭腦子里如同響著急促鼓點,也跟著跑,剛跑過幾條巷道,就聽身后遠處車聲大作,又有人吼:“這邊!磧哥!這邊!”

      急回頭時,看到有個人翻上了屋頂,居高臨下,視線大概無礙,正上躥下跳地給下頭打手勢指路。

      宗杭小腿肚子打顫,覺得自己像被人包抄追攆的野狗,這次怕是要涼……

      急穿進林子,那吼聲又起,簡直鬼影樣甩不脫:“這邊!這邊,進林子了!”

      易颯疾奔到藏車處,扶起了車身跨坐上去,手心也冒汗了,她戴上盔帽,從包里掏出面罩扔給宗杭:“套上!”

      這是怕被丁磧看到臉吧,宗杭依套上,只露雙驚疑不定的眼,心里也是佩服易颯:她真是見了棺材都要掀了蓋兒來擋刀,心思不轉到最后一刻不罷休。

      坐定了,她卻不急著走,把之前砍下來的那些帶葉枝條立起來,盡量遮擋摩托車。

      這林子的地勢邪性,兩邊是坡地,上去了沒路,后頭連著莊子,前頭是上鄉道的,但窯廠的人正各自持了家伙,從后頭抄上來,丁磧的車又已經停在了前頭。

      樹蔭濃密,只有蟲雀啾啾響,適才亡命樣的奔逃忽然變成了這么不踏實的等待,宗杭有點不習慣,再說了,這些樹椏枝葉只能做個樣子,真走近了,誰看不出來啊?

      丁磧下車了,一步一步,走得很謹慎,而身后,那幾個人的咳嗽聲都已經聽得很清晰了……

      許是察覺到了宗杭有點緊張,易颯低聲說了句:“他們不知道我們有摩托車……你抱緊了!”

      話未說完,突然猛轟油門,摩托車宛如出膛的彈,從藏身處猛沖出來,那幾個窯廠的人哇啦大叫,有的猛追,有的把锨鏟猛砸過來,唯獨丁磧,想也不想,迅速轉身,急步竄上大切。

      易颯的摩托車呼嘯著飛竄上路面時,大切也驟然發動。

      一如流星錘,是疾奔的鳥,一如沖滾石,是悍然的獸,窮追不舍。

      宗杭摟緊易颯,耳邊風聲呼嘯,覺得車輪胎快得不沾地,自己臟腑肚腸都要顛出來了,身前身后,土塵滾滾。

      幾次回頭看,每次都覺得大切越來越近,最后一次時,幾乎能看到擋風玻璃后頭丁磧那張陰森的臉。

      透過摩托車后視鏡,易颯也知道情勢不妙,她眉頭緊鎖,眸光死盯前方,忽然大吼:“宗杭!”

      “啊?”

      “站起來,拽塑料布!”

      站……站起來?在飛奔的摩托車上站起來?這不是死亡行為嗎?交規絕對不允許的,還有塑料布,什么塑料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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