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煊拉著采薇來到院子中間,把她的手松開:“你站在這里等會兒。”
“喂!你干什么去?”采薇看他往外跑,一頭霧水問。
謝煊頭也不回擺擺手:“你等著就好。”
不出片刻,他又已經折返回來,手中還多了把長木梯,采薇不明所以問:“你到底要干什么?”
謝煊將梯子搭在屋檐邊,迅速爬了上去,動作之矯捷,一看就是沒少干這事兒。他在屋頂站定,居高臨下對采薇道:“上來!”
“你是不是喝醉了?”采薇昂著頭狐疑問。
謝煊笑:“我清醒得很,你上來就知道屋頂上的風景有多美。”說著又朝她揮揮手,“你上來啊,我給你扶著梯子,不會摔倒的。”
采薇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走過去,雙手握住木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爬了上去,到了屋檐處,還沒站穩,謝煊忽然伸出手,將她一把拉住,從梯子上直接抱上了屋頂,然后帶著她一起坐下。
采薇被他這大力的動作嚇得不敢亂動,只能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等到平穩下來,才舒了口氣,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嗔道:“你能別總嚇人么?”
謝煊笑道:“你不像膽子這么小的人啊?”
采薇白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環顧了下周,因為坐在屋頂,一眼望去,四四方方的皇城根兒胡同盡收眼底。
此時夜已深,只有點點燈光,以及頭頂天空的星辰。這個年代還幾乎沒有重工業,天空澄凈悠遠,夜風吹過,有種心曠神怡的舒爽,確實風景不錯。采薇的心跳頓時因為看到的這一切,而恢復了平靜。
“怎么樣?喜歡嗎?”謝煊問,又像是變戲法般,不知從哪里拿出兩壇酒,“陪我喝點。”
采薇將目光從星空收回來,接過他手中的酒,笑說:“在八大胡同還沒喝夠?還要我跟你喝?”
謝煊輕笑了笑,道:“那怎么能一樣?”
采薇不以為意地撕開酒壇子上的牛皮紙,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她有些訝異道:“你這酒哪里來的?好香啊!”
謝煊道:“林四送的,他母親家以前專門給皇家釀酒的。”
采薇隨口道:“就是那日來家里的那個長得特別英俊又會說話的林四公子么?”
謝煊扯了下唇角,皺眉道:“你什么眼光?林四那油頭粉面的也叫英俊?”
采薇道:“人家那是俊秀,怎么就油頭粉面了?”
謝煊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貶損自己的好友:“而且還油嘴滑舌,你看人真是不行。”
采薇笑道:“那不是你發小么?你怎么這么說人家?”
“我這是實事求是。”說罷,佯裝不滿地嘖了一聲,“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做太太的自覺?在丈夫面前夸別的男人,信不信我用家法教訓你。”
相處這么久,采薇其實早就看出來,這人其實就是個紙老虎,她才不怕他。兩人如今不知不覺有點像是朋友,但比朋友又似乎多了一份微妙的親密和曖昧。采薇習慣隨遇而安,也就沒去多想這種微妙。
聽他這么說,她樂得直笑:“你還有家法啊?”
“你以為?”謝煊板著臉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
采薇卻是笑得更厲害,捶了他一拳道:“你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饒是她確實用了幾分力,但捶在謝煊那硬邦邦的肩膀上,無非是跟撓癢一樣。他嘆息了一聲,往瓦背一躺,灌了口酒道:“我覺得我應該找個黃道吉日開始重振夫綱了。”
采薇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也提起酒壇子喝了一口。來到這個世界后,她就沒再喝過酒,這會兒一口濃郁的白酒從口中滑入喉間,辛辣和芬芳同時彌漫開來,一種久違的刺激感讓她整個人忽然松弛下來。
從她變成江采薇開始,她雖然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放松過。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會迷茫也會誠惶誠恐。或者在更早的時候,母親過世后,她就沒有放松過。她做著不太喜歡的工作,扮演著自己其實從來都不習慣的角色,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
但是這一刻,也許是因為悠遠的星空,涼爽的夜風,以及手中香濃辛辣的陳酒,她終于體會到了一點久違的如釋重負。她好像真的變成了那個年少單純的江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