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見她時,便是在這小院里,她跪在靈前,分明懼怕極了,卻還跪的筆直,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浸記了淚,記目決絕。
他抿了抿唇,下意識的握緊了她的手,轉頭去看她臉色。
怕她想起來,記恨他。
她開心的指著院中的一棵小樹:“你看,這樹是我種的,是一株棗樹,我一直等著它結果,今年好像長出果子了。”
凌驍見她完全沒想起之前的事來,稍稍放了心,但又想到她都沒想過這是他們初遇的地方,反而記得這棵破樹,又不大高興。
“哦。”他臉色冷淡。
“我之前還想著等這樹壯實一點就搭個秋千架,沒想到它長得那么慢。”
他臉色陰沉,搭了給誰坐?反正不是給他。
“我還特意備了些禮物,想去給曹家嫂子送去,曹家嫂子對我可好了,我及笄禮的時侯還給我插髻。”
月瑤旋身就進了屋里,去箱籠里翻找禮物。
凌驍臉色又陰了幾分,她到現在還記得凌塵給她辦的及笄禮。
月瑤將禮物翻出來,遞給春兒:“你先一家家給送去。”
“是。”春兒已經察覺到屋內氣氛不好了,抱起禮物跑的飛快。
“一會兒咱們去山上,還好今日回來的早,上山也來得及,把香和紙錢帶上……”月瑤一邊說著,抬起頭,忽然撞進他陰沉沉的一雙眼睛里。
她梗了一梗:“你怎么了?”
凌驍陰著臉:“沒怎么。”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她又惹到他了?
凌驍面無表情:“沒有。”
“……”
月瑤咽了咽口水,伸手去牽他的手:“那咱們上山吧。”
她小手鉆進他的掌心,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他臉色沒好看多少,冷哼:“去吧。”
她擰眉,他怎么越來越難哄了?
她也懶得管了,興許過一會兒他自已就好了,索性拎起裝著香和紙錢的小籃子,牽著他出門。
凌驍臭著臉拿過她手里的籃子,由著她牽著走。
上山的路月瑤很熟悉,但不知是不是她最近一年養的越發嬌氣了,才爬了一半就累的氣喘吁吁。
后來凌驍就在她身前蹲下,她趴到他背上,心想他大概是不生氣了吧?
半個時辰后,到了山腰,走到了凌塵的墳包前,這座墳被打理的很好,已經砌上了磚瓦,雜草也都被清掃的很干凈。
凌驍走到墓前跪下,看著墓碑上的凌塵二字,目光沉沉:“大哥,我們來看你了。”
月瑤也跟著跪下,擺好了香果,燒上了紙錢。
火光在火盆里跳躍,燒的通紅,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她瓷白的臉上。
她抿了抿唇,才輕輕抬眸,看著墓碑輕聲道:“我今日來,有一件事情告訴你。”
“我嫁人了,是凌驍。”
她咬著唇,猶豫一下,才接著開口:“你之前說,若我嫁了人,定要告訴你他家世人品如何,可我直到今日才來告訴你,你不要怪我。”
“他,他家世你是知道的,至于人品……他雖然脾氣有些不好,總是莫名其妙生氣,說話也難聽,為人強勢又霸道,不可一世,又無法無天,一點道理也不講,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還喜歡陰陽怪氣……”
凌驍冷颼颼的目光掃過來,語氣森然:“姜月瑤。”
月瑤眉心一跳,又咽了咽口水:“但他對我還是挺好的。”
她垂下眸子,又小聲的開口:“我,我也喜歡他。”
細微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的鉆進凌驍的耳里,他倏地轉頭,看到她臉頰微微泛紅,微風拂過,一縷發絲纏繞在她微紅的耳邊。
忽然之間,好似萬籟俱寂,天地之間,他只看得到她微紅的臉,只聽得到他蓬勃的心跳聲。
她第一次和他告白。
她喜歡他,千真萬確,毋庸置疑。
方才壓抑在心頭沉沉甸甸的陰霾,轉瞬之間仿佛撥云見月,春暖花開。
她抬眸,看著墓碑,目光已經堅定。
凌驍渾身僵了許久,才伸手,牽住她的手,將她的小手在掌心攥緊。
這興豐村里的一切好似都不再重要,從前已經是從前,現在就是現在。
更何況,她愿意帶他來見凌塵,愿意告訴凌塵,她喜歡他,可見在她心里,他更重要。
月瑤又燒掉了最后一張紙錢,這才站起身來。
此時已經是近黃昏的時分,晚霞映照著她微紅的臉頰:“我們回家吧。”
凌驍眸光閃爍一下,好似被她明亮的眸子灼了眼睛,心跳無法控制的加快。
“嗯。”
他回答的簡單,但臉色顯然已經和上山的時侯全然不通,臉上不見絲毫的陰沉,反而添了幾分不自然的生澀。
他走到她身前蹲下:“上來。”
月瑤趴到他的背上。
他步伐穩健,背著她下山都如履平地,穩穩當當。
她下巴枕在他的肩頭,已經有些犯困了,舟車勞頓了半日,還忙了半日,她早累了。
就在她眼皮子快閉上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他開口:“阿瑤。”
“嗯?”她悶悶的回應。
“你剛剛是不是跟我表白了?”
她腦子嗡一聲清醒了。
“我剛都聽到了,你別抵賴。”
“你怎么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
月瑤臉皮發燙,氣的想咬他。
混蛋!
他安靜了兩息,才緩聲開口:“我也喜歡你。”
月瑤微微一滯,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砰砰的心跳聲。
下山的路很長,黃昏的余光撒在他們的身上,萬籟俱寂。
他背著身上的人兒,卻前所未有的輕松充盈,好似擁有了全世界。
他忽然又道:“等回了京城,我給你種一株棗樹。”
“嗯?”
“過兩年它長大了,就給你扎一個秋千。”
月瑤枕在他的肩上歪頭看他,他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他轉頭看她,唇角微揚,一雙漆眸燦若星辰:“好不好?”
月瑤眨了眨眼,又笑的眉眼彎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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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到這里就結束咯,明天開始更番外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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