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季子謙低低應了一聲。
兄弟倆都壓低了聲音交談,怕被對面的母親聽見。
他兄長道,“讀書有什么用,那不是咱們這些人該學的。”
見簾后無人回應,男人的聲音又繼續,“你今年也有二十好幾了,可你看,你讀了十幾年的書又能做什么。不如和我學學怎么種地,做農活兒,將來,想辦法再娶上個媳婦,也好養活自己一家。”
兄長比他大了十歲,是個地地道道的農夫,靠務農養活全家,一家人的日子過得拮據而緊巴。
季子謙沒錢買書,便時常去城中東西書館靠幫老掌柜抄書來看免費的書,偶爾書館生意不錯,來買書的人多,他還能多抄幾策書來換得一點抄書錢。
他所有學來的知識、學問都是從書館中得來的,包括認字的本事也是老掌柜教他的。
“不,兄長,我不種地。”
“不種地那做什么?還想著去貴人家中做門客呢,”想起弟弟幾次被人拒之門外,他幽幽的嘆了口氣,“阿讓,咱兒就不是那個命,認命吧。”
曾經,他也是對季子謙讀書將來或許能有個好前程抱過希望,但一次次投文自薦,都如石沉大海,連個音信也無,從沒哪個高門收季子謙去當門客。
他們都嫌他出身貧寒,不愿用他。
可認了命,季子謙就得一輩子活得和他祖上一樣,和這個世間大多數貧民一樣,永遠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他不甘心。
可已然是個成人的自己,如今還要依靠兄長養活,他又實在沒臉強硬的說出一個“不”字。
“阿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說來說去,還是和從前一樣的話,隔壁傳來男人的一聲嘆息。
緊接著,屋內恢復了安靜。
而季子謙卻是睜著眼睛,一夜也未能睡著。
家中窘迫的家境始終壓在他的身上,可心中的夢想和不甘又是這樣強烈,令他由衷的感到痛苦和煎熬。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他便去了書館,就等著送春秋這部書新卷的人來。
清晨,一灰衣小童背著小布包,蹦蹦跳跳的來到書館大門外,將包里的東西交給老掌柜后轉身就走,全程不多說一句廢話。
這時,身后一人急急忙忙追出來,“敢問寫書的乃是何人?”
此人正是季子謙。
小童回頭,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地望著他,“這書是祖父叫我送來的。你又是誰?”
……
翌日午后。
城外一山下的小道旁,季子謙早早地等候在了此處,頂著日頭足足站了兩個鐘頭,額上布滿熱汗,背上更是黏乎一片,很不好受,可他卻一步也未離開過。
只因,他等在一個人,等春秋一書的作者——春秋看客。
可到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連個過路的都不見。
只有不遠處一個放牛的娃娃因日頭太大,早早地躲在樹蔭下睡起了懶覺,任牛兒在他身旁吃著草。
“你要等的人還沒來?”
樹下,枕著胳膊上睡了一覺剛醒來的小童,沖對面的季子謙喊道。
等了這么長時間不見人影,季子謙不由得有些沮喪,嘆了口氣沒說話。
“不如過來坐坐?干站著也不能把人給盼來。”男孩邀請,撐著手坐起來,拿開臉上擋光的草帽,映入眼簾的,不正是蕭玖那張笑臉嘛!
“郎君是在等誰?莫不是被人戲耍了去?”
他笑問。
這邊,型容狼狽的季子謙不禁看了眼坐在樹下悠閑自得的孩子,有些艷羨。
抬頭看了看晃眼的日光,終于忍不住向樹下走去。
“唉……”他走到樹下,剛要坐下,目光掃到蕭玖身邊空地上寫著的幾個大字,‘放牛的法。’
思及方才見到孩童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的舉動,他也沒太注意,此時才抬頭問,“這是何意?”
“你不識字?”蕭玖看也未看地上寫著的字,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懷疑和疑惑,“寫的放牛的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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