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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瀝川先生不小心掉到垃圾箱里了,你快拉他上來吧。”

      rene二話不說,跳了下去,站在垃圾箱里將瀝川推了上來。他自己則留在箱內東張西望,然后得意洋洋地撿起了一個紙盒子:“哎,你們看,這塊紙板不錯,用它做個假山怎么樣?”

      rene人高馬大,身手敏捷。很快就從垃圾箱里爬了出來:“alex,你沒事吧?……嗨,這衣服太臟,上面全是雞蛋黃,別要了。等會兒進門人家要笑你啦。來,穿我的外套。”他不由分說地將瀝川的西裝脫下來,扔到垃圾箱里。又脫下自己的西裝遞給他。然后他看見瀝川的手腕,臉色忽變:“你的手怎么啦?”

      “沒事,一點小傷。”瀝川看著我,用命令的口氣說:“小秋,你先回去。”

      但是,他手上的絲巾越來越濕了,有一滴液體滴出來,滴到地上。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背后冒出森森冷汗。瀝川跟rene說了一句法語。我猜他是在說我有暈血癥。因為法文的hemophobie與英文的hemophobia發音類似。

      rene過來拉我:“安妮,你現在必須離開這里。”

      我沒動,說:“rene,別管我。你先帶瀝川去醫院!”

      “也好。雖然不嚴重,也需要處理一下。那我們先走了。”他過去,帶著瀝川離開了我。

      我的心還在砰砰地亂跳,眼前金星亂冒。這么多年過去,我對紅色已有了一些抵抗能力,可瀝川的血令我坐立不安,眼冒金星。我在地上坐了一分鐘,調節呼吸,覺得好些了就站起來,從水泥臺上下來。迎面又碰上了rene。

      “rene?你不陪瀝川了?”

      “alex自己去醫院,他不要我陪。”

      “可是……萬一……”

      “安妮,alex不是小孩子。他不放心你,讓我過來看你有沒有事。”

      “沒事。剛才有點頭昏,現在已經好了。”

      rene將懷里的一個長長的藍色紙筒交給我:“這是alex讓我交給你的文件。他讓你盡快把它們譯出來。”

      我和rene一起往賓館里走,半途中我突然停下來,問他:“rene,瀝川為什么貧血?”

      “他以前就貧血。”

      “很嚴重嗎?是先天的嗎?”

      “alex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問我這樣一類問題,會嚴重觸犯他的個人隱私。”

      “那瀝川的車禍是怎么回事?”

      “車禍?什么車禍?”他鼓著藍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他的腿……”

      “哦……那個車禍。嗯,你看見了,挺嚴重的,差點死掉。”

      “那是哪一年的事?”

      “那年他十七歲。”

      “后來呢?”

      “什么后來?”

      “他說他先學經濟又學建筑,兩樣加起來要八年,他二十一歲大學就畢業了。”

      “alex十五歲上大學,學了兩年經濟,出了事,改學建筑。少年天才,就是這樣。”

      “那么……六年前,他忽然從北京調走,又是怎么回事?家庭危機?經濟危機?”

      他想了想,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alex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問這樣一類問題,會嚴重觸犯他的個人隱私。”

      “那么,瀝川現在去的是哪家醫院?”

      “不知道。”

      說完這話,我知道不能再從rene口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何況我們也走到了賓館的大門,rene說他要去做模型,我徑自回屋,撥瀝川的手機。

      沒人接。我放心不下,去服務臺要了就近醫院的地址,叫了出租車,去找瀝川。

      我在第三人民醫院的門口再次給瀝川打手機,這回鈴一響他就接了。

      “瀝川!”

      “嗯?”

      “你在哪家醫院?是三醫院嗎?”

      “是。我已經看過醫生了。”

      “這么快?不會吧!”這醫院很大,病人很多,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應當排很久的隊。

      “那個……我說我是外國人,給他們看護照。說我有急事不能等。所以他們就讓我優先了。”瀝川不緊不慢地說。

      還挺聰明的。

      “你在哪一樓,我來找你。”

      “你在哪里?”

      “三醫院的門口。”

      “嗯,已經看見你了。”

      我展目一看,瀝川遠遠地坐在等候室的沙發上向我招手。我走到他身邊,看見他換了一套西裝,手腕上包著一層白紗,顯然去醫院前已經洗了一個澡。

      “醫生說嚴重嗎?”

      “不嚴重,很小的傷口。”

      “血止住了?”

      他遲疑了一下,說:“嗯。”

      “那你為什么還在這里坐著,”我觀察他的臉,臉色蒼白,“不舒服嗎?”

      “外科在三樓,我沒找到電梯,走上去又走下來,有點頭昏。”

      我坐下來,輕輕問道:“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下次再不跳了,好嗎?”我凝視著他,心痛地說。

      “你還抽煙嗎?”

      “不抽了。打死我也不抽了。徹底老實了,行不?”

      他淡淡地笑了,臉色卻越來越白,甚至隱隱發青。

      “你別的地方沒受傷嗎?”

      “沒有。”

      “瀝川,你臉色不好,咱們再去看醫生吧?”他越是平靜我越是擔心,不由得緊緊握住他的手。

      “我沒事。”

      “反正都已經在醫院里了,看一次也是看,看兩次也是看。”我繼續苦勸,他卻假裝去拿一張報紙,把手從我的手中抽了出來。

      “不看,我沒事。休息休息就好。”

      這當兒,他的手機響了。顯然是霽川打來的。他先說了幾句中文,緊接著,兩個人就用法語吵了起來。不得不說,法語即使用來詛咒聽起來也是美的。但他們吵什么,我卻摸不著頭腦。然后,我看見瀝川猛然收線,精疲力竭地往沙發背上一靠。沒過五分鐘,霽川向我們快步走來。兩個人一見面,繼續吵。仍舊是法語。吵了半天,瀝川沒力氣理他了,霽川還在說:“stupide!”

      “abruti!”瀝川低吼。

      “debile!”霽川又罵。

      “idiot!”瀝川又吼。

      雖然兄弟倆的聲音都很低,但看表情看架式兩人快要打起來了,我愣在一旁,不知應當勸誰。所幸霽川很快就偃旗息鼓,過來對我說:“安妮,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有話要和瀝川說。”

      我點點頭,出門招出租車。

      接下來,我有整整三天,沒看見瀝川。

      這三天分別是十二月二十八、二十九、三十,真正的年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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