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睡?”他遞給我礦泉水。
“睡不著。”
“我有很好的安眠藥,要試試嗎?”
“哦……不用,我怕睡過頭。”
他開始喝牛奶。
“你很喜歡喝牛奶嗎?”
“嗯。我半夜要起來喝牛奶,嬰兒期的習慣,一直改不掉。”
“如果你出遠門,住的地方沒有牛奶怎么辦?”
“我會出去買,跑多遠也要買回來。”
“神經。”我輕笑,極力掩飾內心的驚異。
“能麻煩你到我的臥室把我的拐杖拿過來嗎?”他說。
我這才發現他手邊竟沒有拐杖。廚房離他的臥室很遠。
“沒有拐杖,你怎么走過來的?”我忍不住好奇。
“跳過來的,”他說,“不過,當著你的面我就不好意思跳了。”
我拿來拐杖交給他,然后雙手抱胸地恭維他:“你平衡能力挺強的,真的。”
“我每天都練瑜伽。”
見他空空的褲管,沒來由的,我的心悄悄地抽緊,為他心痛,為他惋惜。
“是車禍嗎?”我忽然問。
“很久以前的事。”看他臉上的表情,明顯不愿多說。
“晚安。”我說。
“明天幾點考試?”
“早上九點。”
“如果我沒有醒,請叫醒我,我送你。”
“好。”
“晚安。”他說。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再也沒有睡著。六點半我爬起來,洗漱完畢,背上包,不忍叫醒他,獨自悄悄地離開了。
我給他留了一個紙條:“瀝川,我回學校去了。不用送我,昨晚已經打擾你太多,你多睡一會兒吧。考完試如果還能見到你,我請你吃飯。一定!小秋。”
早上的空氣和夜晚一樣冰涼。我坐電梯下來,大廳的保安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打量我。
“早!”我說。
“早!”
“小姐,需要我替你把車從車庫里開出來嗎?”他問。
“啊?我沒開車。”
“哦。”
“對了,請問這大廈叫什么名字?”我忽然問。
“小姐不知道?這是龍璟花園。”他一臉詭異的笑。
“如果我去s師大,怎么坐車?”
“那可有點遠。不過出門往右有地鐵。”
“謝謝,有地鐵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他繼續用懷疑的眼光打量我。我猛然省悟他所說的“小姐”是什么含義。
我不知道北京還有這樣清冷的大街。我迎風打了一個寒戰,正打算往右拐,忽然有人從背后叫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除了瀝川、咖啡館的同事、寢室的同學之外,我在北京不認識任何人。待我回過頭去,我不得不承認,瀝川絕不是北京唯一的美男子。
那是個時裝青年,頭發豎起來,眼角帶著模棱兩可的笑。他的食指戴著一個碩大的玉戒,脖子上還掛著一道黃燦燦的項鏈。
“你是——”我不認識他。
他顯然也是從這座大樓里出來。
“我看見你從瀝川的電梯里出來,你一定是瀝川的朋友,對嗎?”
我為什么要回答他。
他伸出手來,道:“我也是瀝川的朋友。紀桓,齊桓公的桓。”
瀝川的朋友,那就不一樣了。我和他握了手,他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寫著:“神侶設計”。下面是他的名字,電話號碼,傳真號。辦公室地址。
我說:“紀先生設計什么?”
“瀝川設計建筑,我設計服裝。”
“幸會。可惜不能多聊,我有考試,要趕車。”我揮手再見。
已經有人替他把車開了過來,遞給他鑰匙。
“在哪里考試?我送你。”
“謝謝。不用了,我自己走。”
“吃過早飯了嗎?”怎么這么婆媽呀。
“吃過了。”
“地鐵站在那邊,再過一個紅燈就是。”
“已經看見了,謝謝。”
“你喜歡這座大廈嗎?”他指著那座大樓。從外面看形狀有些怪異,層層疊疊,像一只張開的孔雀。
“還行……我不大懂建筑。”
“是瀝川設計的。”
“哦!”
“goodluck!”
“haveagoodday.”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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