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素的臉色慘白,類似戰場上彌留之際的傷兵。
這種臉色是藍紹忠十分熟悉的,他壓下心中的惶恐,急忙讓剛剛趕來的陳元把漢陽城內最好的郎中請來,又向知道此事的部屬下達了封口令。鄧素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郎中替他再次清理了傷口,挖出了殘存在身體里的半個銃。第二天晚上,鄧素醒過來只交代了兩件事,一是讓鄂州城外八營集中到漢陽,二是參知政事6云孫可能是叛賊同謀,最后鄧素又口述了一段檄文,任命岳飛為討逆大元帥,韓世忠為副帥,號召天下兵馬討逆,不過,這段檄文只口述了一半,鄧素又昏迷過去。
這段時間持續不斷地著低熱,郎中知道他中了鉛毒,具體如何驅毒,卻是苦無良方,只能說吉人自有天相。藍紹忠無法,只能一邊等,一邊四處延聘名醫過來診治。形勢逼人,鄧素昏迷的三天里,鄂州城外八營6續趕到,三萬多兵馬集結到了漢陽城,然而,八軍頭各有靠山,平常雖然對藍紹忠和職方司敬畏三分,那也是看他背后鄧素的面子,此時,鄧素生死未卜,藍紹忠要協調大軍就難了。他既無名義,又無能力來調度這支大軍反攻叛軍,誰也不愿打前陣,只能猬集漢陽,坐視叛軍盤踞鄂州。又過了數日之后,襄陽大軍趕到,曹迪立刻將漢陽城團團圍住,不過,暫時還沒開始攻城。
從襄陽到鄂州,大軍出的時候原有七萬三千人,一路急行,到達鄂州時,除去掉隊和扼守后路的,還剩五萬六千人,因為連日來疲于奔命,官兵都疲憊不堪,更沒什么斗志。因此,曹迪也沒有一味逼迫部屬攻城,在他看來,漢陽城里烏合之眾,鄧素甕中之鱉,放眼天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將重樹皇權。他進入鄂州第一件事就是關心戶部和兵部的糧倉,雖然絕大部分儲糧都被輸送北上,但倉中存糧仍然足夠大軍支用一年之久,這就讓曹迪放心了。
當鄧素被圍困在漢陽城內,和外界通消息都難,現在,曹迪覺得,只需要一道詔書,天下人心便撥亂反正了。
然而,十幾天過去了,送出去數十道詔書,僅僅換來一兩道上表朝賀,曹迪這才現事情遠遠不是他想象那么簡單。
除了跟隨鄧素逃亡的隨從之外,朝廷六部文官大都滯留在了鄂州城內,一開始,曹迪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里,心想大事底定,皇權在上,這些吃朝廷俸祿的自會哭著喊著前來投效,到時候再分親疏遠近,一個個甄別使用罷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只一天工夫,六部的尚書、侍郎便逃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跟死人一樣閉門謝客,明顯不打算和曹迪合作。非但如此,就連在朝中一直支持曹迪的參知政事6運孫,無論如何也不愿出來主持政事堂,若不是皇帝召見,6云孫甚至根本不愿意見曹迪,還在御前唉聲嘆氣,說曹迪擅自回兵,不但耽誤了北伐大事,還讓朝局變得不可收拾了。最后,還是在陛下再三請求下,6云孫才勉強答應了“暫代”丞相之位。
正當曹迪松了口氣,以為這個老學究可以替他收拾局面時,他沒想到,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各州拒不上表朝賀曹太師撥亂反正之后,還在相互觀望的當口,已經致仕的陳東和吳子龍先后布文章,公開指責曹迪違背大禮法。吳子龍的文章辭尤為激烈,他說曹迪驅逐丞相,是為不義,不聽兵部軍令北上抗敵,是為不忠,等同謀反,表面上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其實是以為主上暗弱,想離間君臣,要重演漢末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故事。這兩篇文章就好像往一堆火藥桶里扔了兩根火柴一樣,數日間傳遍大江南北,吳子龍的文章因為更加激烈痛快,在街坊間口耳相傳,其影響甚至過了陳東。
有人用一兩銀子一個字的價錢用鴿書傳遞吳子龍的這篇檄文,到處無不爭想一睹為快。
各個州學、縣學,以及私塾茶館,原本就蠢蠢欲動的士子仿佛得到了號令似的,斥責曹迪謀反篡位的文章如雪片一半鋪天蓋地而來。
有人開玩笑說,如果說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話,曹迪恐怕已是萬死之人。
而這,也僅僅是一個開始,就在陳吳二人文章傳出來的第二天,廣州、杭州、泉州在同一天明邸報,稱曹迪是挾持陛下的亂賊,因為陛下受了曹賊的挾持,所有圣旨沒有鄧素的副署,所以都不能成為正式的皇命,而是“亂命”,這三州為了不讓上繳的賦稅落入曹迪手中助紂為虐,便自己截留了賦稅,而且號召天下州縣“不奉亂命”,州學另外再派人前往杭州,共同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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