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貞干抱拳道:“丞相大人,這些亂黨目無朝廷,您還是去大禮議那邊。”
“我為什么不去?”陳東一振朝服,看著外面,緩緩道,“大禮法的規矩,丞相豈能不守?”他頓了一頓,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沉聲道,“天下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陳某倒要看看,大宋到底有沒有一半的學政要我去位!”
他一甩袍袖,沉聲道,“走吧。”大步走出了丞相的簽押房。
鄧素對林貞干苦笑了一聲,神色復雜地緊隨其后。事涉彈劾,溫循直等六部尚書都已等候在外面,他們都會親臨大禮議纖長,以示與丞相大人共同進退。相府的書吏紛紛起立,或站在院中,或在窗后,目送這一群大人的背影。若非地位卑微,他們都會到禮議大殿去為陳東鳴冤叫屈。這幾年來,陳相公殫精竭慮的cao勞,寬容大度的胸襟,禮賢下士的風范,書吏們都看在眼中。而理社秉政,可謂眾正盈朝,奸邪遁跡,陳東等人齊心協力,硬生生力挽狂瀾,使大宋恢復了中興之勢。
晨曦迎面照在陳東身上,在他身后投下了巨大的yin影,仿佛一個巨人站在他的身后。
這些年來,內憂外患從未斷過,但大宋國勢卻是蒸蒸日上。朝廷放開了鹽鐵鹽酒茶等多項專賣,去除一切苛捐雜稅,在各地撤除關卡,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工商業蓬勃興盛歷朝以來僅見。在民間富戶成倍增長的同時,丞相府又迫使各州學政同意重新丈量田畝,清理隱田,使民間的負擔更合理而均勻。朝廷勵精圖治,不但遏制了遼國對江南的入侵,更收回河北,大宋對遼國已經是攻勢。河北岳飛屢次上表,很多人估計數年之內,宋遼必有一戰,那就是直搗上京,報仇雪恨的時候了。
在身邊人的眼中,陳相公不僅是一個真正的君子,也是歷朝有數的良相。
陳東少時性烈如火,及至后來.經歷漸多,一副熱肝膽深自內斂,猶如一團溫暖的火,能在嚴冬中為人去寒,哪怕是在局勢最艱難的時候,他也給身邊人以大宋必定中興的堅定信心。他身為丞相,卻從不毫無道理地強占上風,也不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和下屬說話。他目光遠大,,事務繁忙,總是無暇對付那些毀謗,他同時又深明大義,每yu盡可能爭取多數人支持朝政,而不是斤斤計較一些瑣碎小事。
來到禮議大殿門口的時候,陳東沒有忙著邁步進去,而是站在門檻外,負手環視殿中,目光所及之處,許多學政或拱手見禮,或不自覺地垂下目光。唯有楚州學政6云孫等人,聯名彈劾已屬圖窮匕見,也不再虛以逶迤。6云孫更直視陳東,兩人目光交錯,仿佛迸出火花。
“好,好。”陳東一邊對兩旁的學政拱手,一邊泰然走到為自己準備的座位前。
禮議大殿高大宏偉,照壁上供奉著孔孟圣人像。殿中朝廷百官和學政各有座位,不過,為了議事方便,座次的安排并非自上而下的兩行,而是如太極兩儀相對的一個圓形。議論的時候,所有人都能看到說話人的臉。丞相的座位在中間,恰好置于在陽極之上,而他的對面,yin極的座位卻是空著的,那本是參知政事侯煥寅的位置。在整個議事殿的上,陛下的龍椅也是空空如也。除了對天盟誓或丞相特別要求,陛下都不會親臨這里,龍椅也就一直空著。
陳東坐了下去,百官和學政這才落座,這是朝廷禮數,即便是6云孫,也遵守著禮數。
“我倒要看看,”陳東微微一笑,身體后傾,對溫循直道,“有多少人跟著6云孫胡來。”
他的聲音不大,但身邊這七八個人聽得清清楚楚。溫循直點點頭,鄧素微微嘆了口氣。
陳東是動了真怒,不過,他也并認為多數學政會跟著6云孫一起“胡鬧”。原因很簡單,6云孫主張還政于陛下,回歸強干弱枝的祖宗家法。如果6云孫秉政,是必要收州縣之權,甚至會改動大禮法,不再由州學公議推舉地方學政、知州,重新由朝廷任命州縣牧守。然而,學政們嘗到了權力的甘美滋味后,就絕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力。陳東有信心,大多數學政不可能跟著6云孫走,因為,那就是自己絕了自己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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