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恩師.....”他還待再勸,卻被打斷了。
吳子龍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已帶了些許嚴厲:“推動學政公議彈劾的事,絕不可放松。現在禮部抱定了一個“拖”字,而我們就不能讓他們這么拖下去。侯煥寅從京東路逃了出來,拖得越久,京東路十幾個州的學政態度就越不好說。另外,朝廷一直在暗暗推動在南海屯墾地建州立縣的事情,新建州縣全部支持陳少陽,此事若成,他的相位就牢不可動,局勢也不可挽回了。”
“建州置縣?”石庭堅吃驚道,他沒想到陳東還有這一手。
宣和三年,趙行德“拓海十策”,龍顏大悅,欽點為太學策論第一。趙柯即位次年,便以陳東、岳飛分掌文武,經營拓海屯墾諸事。朝廷征流民、裁撤廂軍,及各州縣收押犯人、贅婿、小偷、私娼,欠債不能歸還者,數以十萬計,悉數送到廣州市舶司牢城營,壯者為軍,弱者為民,以充實屯墾。這一番舉動,當時可謂擾動天下。
理社結黨一案,清流士人有數百家貶謫嶺南,至此皆用為流官,陳東的門人弟子,許多也因此遠赴蠻荒之地,治理屯墾的百姓。這些人才是陳東真正的嫡系人馬。陳東、岳飛先后北主持軍政后,即使遼軍南侵局勢最危險的時候,廣州市舶司也沒斷了對諸多屯墾地的支持,各種物資給得比從前只多不少。遼宋戰局剛剛穩定下來,兵部便讓廣南路準備運送到北方的盔甲、火銃、震天雷、火藥等物資部分運送給在和蠻夷部落打仗的屯墾地方。
遼軍的南侵,對南海的屯墾百姓來說,可謂因禍得福。最初兩三年間,流官和移民幾乎是從無到有地建起了一個個屯墾的據點,大量的勘測、開荒、興修水利等事,都是在這階段完成的。還有很多人在和當地蠻夷的沖突中喪命。靖康四年,屯墾剛剛初具規模的時候,遼宋爆了,南海屯墾地突然變成了遠離戰場的世外桃源。大片國土淪陷,長驅南下的契丹人四處燒殺搶掠,迫使宋人不斷向南逃難。這時,除了戶部持續將流民送往各個屯墾地方之外,從河北、河南、京東,甚至荊湖、江南的士紳,也紛紛坐海船遷居而來。
各個屯墾地都極大地充實了。原先因為人少,有些地方被當地蠻人侵凌,不得不向附近的蠻納幣求和。在實力大振之后,各地幾乎都將不服歸化的蠻人趕入瘴癘山區。新得的膏腴之地,有的被老移民分別占據,有的則賣給新來的富戶。屯墾地雖然和來往客商做買賣,但還是秉承以農為本,移民大部分原先也都是種地的農民,因為當地氣候炎熱潮濕,極適合種植稻谷和甘蔗。
在篳路藍縷的艱難階段后,屯墾地栽種稻谷每年最多可以三熟,而種甘蔗更比稻谷容易,此外還可大量采伐木材。越來越多的海船滿載著木材、稻谷和糖塊運銷宋國本土,從江淮運回綢緞、布匹,從廣南運回瓷器、桐油、茶葉,以及銅鐵鉛錫等貨物。
這一兩年來,宋遼戰局已經穩定,而且朝廷大行學校推舉之制,因此,在陳東的支持下,各個屯墾地都開始要求建州立縣,開學校,推舉學政。朝廷已經多年未開科舉,學校儼然已成為士子晉身仕途的必經之途,對屯墾地的清流士紳來說,沒有比子孫讀出仕更加重要的事情。因此,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在朝中各地下奔走,廣為呼吁。
“南海建州置縣的事情,我已經在全力阻止,但是,也拖延不了多久了。當初流放嶺南的士人,原本就是清流中的股肱人物,故舊親朋遍布各州縣。再加這一兩年來,各地士紳遷居避禍南海的也為數不少。于公于私,朝廷也不可能絕了他們子嗣進之途。所以,開春以后,各州縣加緊押解犯人到鄂州,各州縣廩生也要京,壓禮部趕快召集學政商議彈劾丞相的事,或者干脆不需要大家到鄂州,誰贊同?誰反對?直接在各地表個態度就行了。”
吳子龍細細地布置交代,石庭堅靜靜聽著,暗暗心驚。他原本也在奇怪,陳東是理社之,為何在社中勢力居然和吳子龍不相下的樣子?若不是這一批老的清流士人放逐嶺南,陳東門人弟子,許多都陷在南海屯墾不能抽身,恐怕吳子龍也不會有如今這么大的勢力,自己也不會有現在的位置和機會。“陳相公還有這樣一批助力,等他們真的翻了身,可真不好對付。”他思忖道,“難怪恩師著急要推動學政彈劾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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