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即便目不斜視,也感覺李若雪羞得從脖子紅到了耳根,忙拱手對三位普度眾生的教士道:“抱歉,晚生讀圣賢詩書,唯養浩然之氣,敬鬼神而遠之。”此一出,三人都是臉色一變,蓋因為從開國朝的梁左丘開始,學士府中的儒門宗師拿這句話敲打抵制眾教門已經百多年,可說是犯眾怒的一句話。三人的態度都尷尬起來,對趙行德拱了拱手,轉身去勸說其它的關東逃人入教了。
趙行德對李若雪尷尬地笑了笑,李若雪則低著頭不敢看他。這時旁邊湊過來一個農人,“裝神弄鬼的都是騙人錢財,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最實在。”他身材中等,抬頭對趙行德笑道:“我叫包七丈。”嘆了口氣道,“若是有盤纏,我也讓老婆跟著一起道夏國來,現在只好先留在關中掙夠兩人的盤纏再說。”
旁邊一人叫郭宏卻道:“包七丈,別做白日夢了,聽官差說,所得三成都要給軍爺抽走,哪里還省的下什么盤纏。”包七丈卻道:“只要要給我田種,抽三成也沒什么,我老家田租都是對半分的,東家給四六就算積了大德了。”郭宏又皺著眉道:“聽官差說,除了上繳三成租子外,若有犯了法的,管咱的軍爺還要抽鞭子的,十下以內都不經過縣太爺的。”包七丈卻道:“難道大戶人家的狗腿子,街面上的無賴漢,衙門的差官打咱,也要經過縣太爺不成?就算到了縣衙,那板子打起來也是不留情面的。”
郭宏神色黯然,悶了片刻,嘆了口氣道:“唉,誰說不是呢。”就在不久之前,因為無錢無糧養活多余的子女,他嫂子親手扼死了初生的女嬰,第二天便重病了一場。郭宏再不好意思賴在哥哥家嚼食,托人留下一句話便闖了河西。
趙行德算是聽出來了,這包七丈是個樂觀派,無論郭宏怎么打擊他,他都能找出積極的方面來讓自己相信,前面還有希望。最后反而是郭宏沉默了下去。
不過,軍士對蔭戶有處罰權這一點,卻讓趙行德犯了躊躇,若是遇到一個莽撞漢,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李若雪受鞭刑不成?他轉頭看向李若雪。李若雪眼中也透出一絲憂慮,士可殺不可辱,趙郎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怎可無端受人折辱。
趙行德沉吟片刻,緩步走到有過一面之緣的傅知仁身旁,拱手道:“傅訓吏,在下有一事請教?”
傅知仁正在整理卷宗,抬起頭來道:“何事?”
趙行德有些尷尬,低聲道:“這個十鞭責罰,實在有些辱人,請問有沒有法子,不受軍士的管束?”
傅知仁一愣,往常從鐵索渡河過來的都是農人,在關東也是受豪紳胥吏欺壓慣了的,不似讀書人面皮子薄,抱怨的多些的都是上繳三成歲入,不過到了后來,覺除此以外再不承擔別的賦稅攤派,負擔反而比關東輕上許多,也就欣然了。
傅知仁想了片刻,也低聲道:“趙先生,若要不受軍士的管束,只有自己成為士人。若你是大宋國子監生,自然有文士身份,若是進士,進學士府也可。除此以外,還有軍士,匠師,教士,任何一途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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