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琳聞抬起眼眸。
安荷說:“這邊只有這個餐廳稍微安靜,之前約了你,但近期通告都很滿,就一直拖著,沒想到趕通告碰到你,就跟經紀人爭取了中午的時間。”
她話里有無奈,也有十分的尊重。
張若琳笑答:“你們這一行也確實是很辛苦。”
“你這么說我太欣慰了,很多人都覺得我們掙錢多簡單呢?”
“各有難處,哪有輕輕松松就做好的職業呀?你粉絲真可愛。”
“哈哈,你碰到了么,確實,為了他們的喜歡,我也要努力啊。”
兩人聊著一些娛樂圈的話題,竟像是久別重逢的閨蜜。
張若琳說:“被那么多人喜歡,會很幸福吧?”
安荷目光里的笑意淡下去,低低地說:“可是如果可以,我想用這些喜歡,只換一個人的喜歡。”
張若琳笑意頓住。
“如果沒有陳逸,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安荷忽而轉了話頭,“第一次看見你,你還沒有現在那么從容,縮在角落里一不發,但是那雙眼睛充滿靈氣,忍不住會多看兩眼。”
該來的總要來,今日本就不是閨蜜的會面。
安荷放下刀叉,目光看向窗外,像是喃喃自語:“其實我最初特別羨慕你,你的設定就好像偶像劇里手拿逆襲劇本的女主角,而我好像怎么做,都不能夠讓編劇把我變成主角。去年,陳逸跟我說他要追你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做點什么,可是我又很矛盾,并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壞女孩。我最近接到一個劇本,是現實向題材的家庭情感劇,才發現,兩個人在一起的影響因素很多,家庭是無法逾越的先決條件,偶像劇之所以是偶像劇,正是因為它縹緲而虛妄,是美好的想象,人在世間,終究要回歸現實。”
說罷她轉過頭,對上張若琳的眼眸。
張若琳:“如果沒有陳逸,我們也許真的會是好朋友,你說的這些,我十分認同。”
當初她在宿舍里大不慚,也曾說過自己就是手拿逆襲劇本,專克天之驕子的女主。
雖然只是玩笑話,但那時真的異想天開過。
陳逸說,她的格局,那樣小。
她明白他指的是他不算什么頂頂好的條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們都是凡夫俗子,不要妄自菲薄給對方抬咖。
而她終究想明白了,她的格局之小,還在于:明白這世界的參差,卻妄想只憑愛意填山海。
安荷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復,目光閃過些許訝異。
張若琳說:“所以我們分開了,但這不是我對現實的妥協,相反的,這是我的宣戰,怎么也要試一試不是嗎,就算不行,好歹我竭盡全力過。”
“可努力在自然規則面前一文不值,或許你曾看過一句話,”安荷放緩了聲音,“有些東西生來沒有,就一輩子都不會有了。”
這話一出,原本和善的局面開始被撕裂。
這場會面,就像一場辯論賽,雖無對錯,但終究要分出個勝負。
張若琳也放下刀叉,緩緩喝了半杯水,才道:“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你也不會找我吃這頓飯了。”
如果一切都是天生注定,那人們又在汲汲忙忙什么呢?
她為何又要來找她說這一番話呢?
都是在為追求的東西努力,何以她張若琳的努力就一文不值?
安荷心底里的不甘被戳中,不經意地語氣就冷硬了些:“有些鴻溝是一輩子也跨越不了的。他和你最親近的時候,他創業,有和你聊過嗎,他對未來學業、職業的規劃,有對你提起過一字半句嗎?你們戀愛很久,都沒有公開,在你內心里,是不是也害怕周圍人覺得你們并不般配?沒有人會真的不在意周圍人的看法……”
張若琳心口被緊緊揪住,寒意緩緩從脊背蔓延,咽喉干燥難耐,抿一口水卻絲毫未緩解。
她強自鎮定,聽到自己的聲音緩而沉:“我一直明白這世界的參差,有的人終其一生,也只是站在別人的上,這是你說的自然規則,可我不跟任何人比,我只想自己變更好,我和他分開,不是因為我夠不著他,而是我需要時間,承擔我生來就帶著的責任,是為了站在新的上相遇。周圍人的看法?周圍人來人往,如果真的要一直在意,這輩子都沒辦法做好自己。更何況,般不般配也是甲之蜜糖乙之□□,在他眼里,你未必比我般配。”
你未必比我般配。
這話張若琳說得理直氣壯。
安荷握著水杯的手分明一緊,良好的表情管理讓她沒有失態,可眼眸里充滿驚異,有些愣怔地看著張若琳。
“你真的,很不一樣了。”安荷說。
張若琳微笑:“或許我原本就是這樣。”
場面一時靜默。服務生來上甜點,安荷招呼:“吃點甜的。”
張若琳沒客氣,挖了一勺提拉米蘇,入口即化,口感滑膩。
有些糊嗓子,她喉間像堵著什么,很不舒服。
安荷嘆了長長一口氣,似是重新收拾心情,再度緩緩開口:“分開,再相遇,一切都會不一樣。失去的東西再找回來,世界卻不會恢復原樣,沒有多少感情經得起時過境遷。這么多年,我之所以在他身邊這么長時間,沒有逾越,就是因為我明白,感情對他而不是什么必要的東西,我不想戳破了,連朋友都沒得做。現在這樣很好,他需要創業上的支持,會想起我,他對未來所有的規劃我都知道……”
說到這安荷頓了頓,仔細打量對面的張若琳,看到她眼眸低垂,繼續說:“或許你確實給了他很不一樣的感覺,讓他有呵護的欲望,可他這個人,對什么都不太在意,很懶散,是個骨子里十足冷漠的人。而我沒有太多的長處,我最大的優勢就是能熬,熬到他身邊只剩下我,等他回頭看,我始終是最適合他的那一個。”
聞,張若琳眼里的無措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她看著安荷的眼睛,忽然笑了,“安荷,我以前想不通,你這么好,你們看起來那么合適,為什么沒有在一起……現在我或許知道了。”
安荷目光瞬時冷而研判。
張若琳說:“因為你,真的不懂他。”
她在他身邊十年,對他的判斷竟然是:他是個十足冷漠的人。
這與剛認識的人對他的印象有什么區別?
“在我眼里,他是個十足溫柔的人,”張若琳無意識地轉動手中的水杯,目光變得沉靜溫和,語調也低了下來,像是呢喃,“很多東西他不在意,只是他生來什么都有,看得很淡,名或利,還有他人的關注,都沒什么誘惑力,但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否則也不會再學業和各方面都保持優秀,他很明白在這世間生存需要什么,但又不過分追逐,夠用就行。他從沒刻意掩飾他的熱烈和溫柔,只是形式不同,不被人看見而已。他會仔細觀察這世間的一切,甚至與他毫不相關的群體,這樣的人,怎么會冷漠?感觸越深,表現越淡,看起來十足冷漠,只是他足夠通透罷了。”
張若琳頓了頓,看著安荷,眼神筆直而堅定:“安荷,你或許真的很好,但因為這份好,阻擋了你真正去認識陳逸,其實你應該無比清楚,合適,本就不可能是陳逸的追求。你今天找我,其實也是心里沒底的體現。只是你可能沒想到,什么般配,什么合適,都嚇不到我。”
話到這里,這飯,也無甚必要吃下去了。
張若琳看了眼時間,直截了當地問:“我還有工作,你找我,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在張若琳離開前,安荷說:“他準備出國,少則五年,也可能不會回來。他沒掩飾他的熱烈和溫柔,那這個消息,你知道嗎?”
張若琳腳步頓住,手指緩緩攥緊,可她沒有回頭,走到吧臺,結了自己那份賬。
899元。
真不錯,今日兼職楊白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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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子:靠,白瞎累一天!
陳逸:我賠你,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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