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感覺自己像是被膠著的視線擒住了,第一反應就是——跑。
于是張若琳調頭就走。
吧噠吧噠上樓的腳步聲讓樓下幾位男生都看了過來。
她走得太快,他們只看到她的背影。
“張若琳?她怎么不打呼來了又走?”馬國洋扭頭看陳逸,“你要不要去看看?”
陳逸俯下身又是一球進洞,低聲道:“這把打完。”
馬國洋好奇問:“你倆怎么回事?”
看著分明郎有情妾有意,怎么鬧這么一出?
問完他頓覺有些交淺深了,果然,陳逸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地一個一個打落桌上的球,沒一一會兒臺上紅球稀疏,剩下的都是角度清奇打不著的球,陳逸很有耐心地做了個斯諾克,遞送球權,到一旁沙發喝水休息。
杜弘毅坐到他邊上一起觀戰,半晌低聲問:“既然舍不得,為什么分手,不像你的風格。”
陳逸這種人,絕不會有什么“愛你就是放你自由”的文藝想法,喜歡,那就扣在身邊,死也不放。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吃回頭草這種事放在他身上,著實詭異。
陳逸喉結滾動,一杯水所剩無幾,他靜靜觀戰,杜弘毅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見身邊低沉的聲音,緩緩說:“她說和我在一起,難過比快樂多。”
杜弘毅一時反應不過來,“啊?”
陳逸:“在那一刻,決定放手。”
在分手后的一周里,他腦海里每天都會浮現她說這句話時絕望而凄清的眼眸。
杜弘毅默了默,問:“那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陳逸看著桌面的戰況,仿佛只是隨意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道。”
杜弘毅有些懵了,看他今天這么一頓操作,還以為勝券在握了,現在居然從他口中聽到如此無能為力的辭。
對手失誤了,球權回到陳逸,他拎起球桿,把剩下的球一桿清了結束此局,將球桿插回原處,淡淡說:“不打了。”
這一局,一刻鐘不到。
眾人都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沒戀戰留他。
陳逸上樓,小胖從院子里扭頭看過來,手指朝上指了指。
二樓,麻將房人聲鼎沸,搓麻將的,圍觀的,聊天的,吵得人耳朵疼。陳逸緩緩推開隔壁房間,里邊是個裝修簡單的茶室,榻榻米上,女孩側臥著,身形削瘦。
這場景與桌游吧那晚如出一轍,只不過這回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太真切反而令人卻步,陳逸在門前站了將近一分鐘,才邁步進去,反手關上門。
剛走近,便看見她放在方幾上的手機亮了。
他在榻榻米邊上坐下,拿起她的手機,根本不用解鎖,屏幕滾動著即時微信消息。
s大隊長劉澤霖:剛看到馬隊朋友圈,你們在慶功吧?
那邊轟趴我們去過,有個秘密基地你們肯定找不到。
陳逸嘴角輕勾。呵,還挺會找話題。
剛認識的人都能加微信改備注,想想他之前電話她多久才存的?
他把手機放回去,望向她安靜恬淡的睡顏,靜靜思索——這樣一個素凈的人,怎么就這樣牽動他?
每次遇到她的事他就像是失了控,掌控不了節奏。
聽說她在洗手間里哭,就急得亂了方寸。
聽說她要和別的男生開房,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打辯論也不行,他的人,怎么能和別人開房?
聽到她仔細計算接步潼的路程似乎不打算和他多呆一刻,就內心戳火,就連她要給步潼買花都覺得郁結。
再聽見有男生向她表白,更是完全控制不住怒氣。
那種情緒翻涌不自控的感覺讓人非常不爽。
有無數個瞬間他都想目空一切,只是掠奪。
桌游吧那晚他試了,短暫的親熱帶來的疏解感和占有感并駕齊驅,疏解了那一陣子的空虛,放大了隱秘而龐大的占有欲。
他從未對人對物有這樣強烈的占有欲。
陳逸未察覺自己已然傾身靠近,在呼吸相聞的那一刻,身下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手抬起摁在他嘴唇上。
她緩緩開口,聲音那樣輕:“陳逸,你在干什么?”
張若琳壓根沒有睡著,甚至連淺眠都沒有,她閉上眼睛,眼前就全是他推桿進球勝券在握的模樣。
無可否認,即便分開了,他仍舊有一百種方式勾她心動。
她哪里有半點睡意。
“看不出來么?”他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只是更深地注視她的眸。
距離太近,近到無法聚焦看不清他的神色,張若琳說:“不是你說,在你這,分手不是隨便說說嗎?”
“是,”陳逸不躲閃,“是我低估我對你的容忍力,我后悔了。”
他原是真的打算放了她,剛開始日子沒什么變化,大概因為日常他們也并不黏糊,可日子越長越發現,無論是家里還是學校,處處沒有她,又處處都有她的痕跡,冷靜一陣子帶給他的并不是遺忘,而是越加深刻的烙印,和比想象中更難忍耐的空虛。
張若琳:“你以為你還會得逞嗎?”
陳逸眼睫微顫,傾身的動作停住,視線對上她探究的目光。
從他開門進來那一刻開始,她就是清醒的,她只是暫時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他越湊近,她就感覺越熟悉,那種似曾相識的悸動變得具象和真切,原來桌游吧那晚并不是她的錯覺。
陳逸忽然輕笑一聲。
她以為她是在提醒他彼此之間的關系和糾葛,讓他不要亂來嗎?她是不是忘了他是獅子,不是豢養的小貓。
這質疑和威脅的話成了燒斷陳逸理智與欲念間隔線的火把,他雙眸深深地鎖著她,上下逡巡了會兒,毫不猶豫地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