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渺渺把家里自己所有的舊衣服和舊書全部搬到了學校,并且非常慷慨地捐了一百塊錢。
排隊走到講臺前面捐錢的時候,她看到,顏倦也捐了一百塊。
在同學里,算是捐得很多的。
他一直都是這樣,面上高傲冷漠,實則溫柔善良。
課間的時候,于渺渺趴在課桌上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跑去找他說話。
畢竟,以后也沒有多少機會了。
教室后面的窗戶半敞開,陽光透過梧桐樹枝椏間的罅隙,毫不吝嗇地灑落進來。
顏倦安安靜靜靠窗坐著,手里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厚厚的物理競賽題錦集。
“顏倦。”
她開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叫他名字。
對方聞聲抬頭,冷冽視線模糊在一片斑駁光影里,朦朧又溫柔。
比起剛開學的時候,顏倦現在在她面前幾乎沒有距離感了。
于渺渺突然覺得,其實她做出的這些努力,還是得到了回報的。
“你在準備競賽嗎?”
心里定了定,她走近,裝作淡定地尋找話題。
他點點頭:“下個月要參加省內競賽。”
他說到省內兩個字,于渺渺才想起來,顏倦已經一路過關斬將,拼到了省級。
如果省內拿下名次的話,就可以獲得參加全國范圍內競賽的機會。
她聽說,如果在國家級的競賽上拔得頭籌,就有機會得到清華北大的保送名額,不用參加高考。
當他們還在苦苦掙扎書本上那些難題的時候,顏倦已經開始準備各類競賽。
在這條路上,他走得太快,遠遠將他們甩在身后。
于渺渺有些挫敗地想,或許自己永遠都追不上他的腳步。
努力維持住表面上的笑容,她掙扎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顏倦,你以后……想去那所大學啊?清華?還是北大?”
他神色如常,仿佛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還沒想好。”
頓了頓,顏倦漆黑眼瞳看過來,又輕聲補充一句,“不過,應該會去北京。”
因為媽媽希望他以后可以在北京發展,而自己也想帶她去首都的大醫院里看病。
北京呀。
于渺渺剛剛還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間亮起來。
她想,她大概有努力的方向了。
雖然清華北大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但是偌大的北京城里,她總不可能一所大學都考不上吧。
這樣,到時候也可以跟他生活在同一所城市,抬頭看同一片天空。
課間的教室里兵荒馬亂,喬笙和趙熠然一路從講臺追到閱讀角,又跑到教室外面的走廊,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聊著天,傳出此起彼伏的笑聲。
就在這一刻。
教室右前方的擴音器里,突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鳴笛聲。
像是照相時被摁下了停止鍵,四周瞬間靜寂無聲,剛剛還在追逐打鬧的,說笑聊天的,全都停下了動作。
于渺渺看到身邊的顏倦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姿筆直。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站好,似乎連時間都凝固在了這一刻。
只剩下擴音器和道路上的車輛里傳來的,刺耳的鳴笛聲。
腦海里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閃過,清晰地近乎殘忍。
于渺渺想起那些搖搖欲墜的鋼筋和樓板,塌方下被掩埋的大人和孩子,抿了抿唇,神情愈發凝重。
而顏倦,此刻就靜默地站在她身邊。
她和他一起,度過了這肅穆的三分鐘。
直到她站得雙腿微微發酸的時候,鳴笛聲終于停止。
哀悼結束,同學們卻仍然沉浸在悲傷的氛圍里,沒有人再大聲說話,更聽不到嬉笑聲音。
于渺渺轉身去尋找顏倦的眼神。
他垂下眼盯著課桌,鴉羽般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眼色極淡,仿若漠不關心。
可是她明明看到,剛才捐錢的時候他不聲不響捐了一百塊,比很多表面上熱心的同學捐得都要多。
思緒收回來,于渺渺嘆了口氣:“希望接下來不會再有余震,希望政府能夠安頓好他們。”
而她現在,除了捐錢捐物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話音落下,她扭頭看著窗外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突然有些感慨,“這幾天真的讓我體會到了什么叫人世無常,我們每天忙忙碌碌地學習、生活,卻永遠都猜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馬路上的車輛重新開始行駛,城市又按部就班地進入了忙碌狀態。
顏倦順著她的視線一起望過去,卻仿佛透過生機勃勃的城市表象,看到了埋在里面的斷壁殘垣。
他突然笑了,笑聲輕得像一聲嘆息:“是啊,所以生命中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如果他有預見未來的能力,父親就不會在車禍中喪生,母親的下半生更不會只能困在小小的輪椅里。
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響聲,他的聲音落在她耳邊,有淡淡的悲哀。
于渺渺低下頭,也在心里學著他的口吻對自己說:
是啊,所以生命中跟你度過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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