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風聲像薄薄的刃片刺痛她的臉頰。
時間像是靜止了。
四周靜悄悄的,于渺渺身子有點抖,眼睛緊緊閉著,還沒敢睜開。
那個閉上眼睛也不會錯認的聲音此刻很近,落在她耳邊,溫柔又輕淡。
他說:“渺渺,沒事了。”
他叫她渺渺。
像是閃電劈下來,于渺渺一個激靈。
然后,試探著慢慢睜開眼。
褪了色的破敗墻壁前,少年的身影逆著光,側臉輪廓有些模糊,漆黑雙眼洶涌如潮水,在一片沉沉陰影中,亮得驚人。
他半蹲下,伸手幫她理了理凌亂發絲,口吻竟然很溫柔,又重復一遍:“別怕,沒事了。”
而與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一個削瘦身影懶懶倚上墻壁,隨手點燃一支煙。
狹長眼尾一瞥,他神情倨傲:“哥幾個哪條道上的啊?我小舅子的人也敢欺負。”
三個人面面相覷,露出討好的笑來:“我們就是手癢想去上網,正好這個小妹妹過來了,所以就要點錢花。”
真是流年不利,這樣都能碰上許慕遲。
許慕遲輕嗤一聲,語氣里透著不屑,“這么缺錢就去街上要飯啊,找她干嘛?她是你媽,該給你錢花?”
“誤會,真的是誤會,我們真的不知道你認識她……”
而旁邊的于渺渺,現在完全顧不上他們那邊的動靜。
委屈的情緒后知后覺地浮上來,她抿了抿嘴,半天還是沒忍住,滾燙眼淚落下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開口,抽抽噎噎地問:“顏倦,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陪許慕遲在旁邊的體育場打球,剛結束。”
“哦……”
腦子里一團糟,完全沒聽清他剛剛說了什么,視線移到書包上那個臟兮兮的娃娃,她鼻頭一酸,又有些哽咽。
“他們把你送給我的哆啦a夢踩壞了。”
左邊的眼睛都被踩掉了。
他正在撿被扔在地上的手機,聞,動作滯了滯。
半晌才回過神,顏倦把手里的手機擦干凈,又打開檢查了一下,確認沒問題,才遞到她手上。
他聲音很輕,像在哄她:
“壞就壞了,我再給你抓一個新的。”
這句話輕描淡寫,是吹過耳旁的風,又或是漂浮天邊的云,總之都讓人抓不住。
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于渺渺止了哭聲,不由自主抬頭去尋找他的眸。
薄暮云霞下,他瞳孔安靜,像湛藍色的海。
她突然以為自己在做夢。
張張嘴,于渺渺鼓起勇氣,趁機道:“顏倦,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
放學的時候,他總是很早就離開教室,她追都追不上。
他沉默,口吻里似乎有些無奈:“最近忙著照顧我媽媽,她身體不好。”
母親的腿疾需要定期去醫院復查,在此期間強制住院,所以最近他每天往返于學校和醫院之間,無暇他顧。
“是這樣啊……”
于渺渺一雙哭紅了的眼睛亮了亮。
只要不是故意不理她就好。
“小學妹,你沒事吧?”
迎面走過來的是許慕遲,他面上還是掛著玩世不恭的笑,眉眼里透著痞氣,和一種渾然天成的高傲。
“沒事了……謝謝學長。”
想起自己剛剛哭得毫無形象,于渺渺有點臉紅。
她最丟臉的樣子,總是被顏倦看到。
真不知道上帝是眷顧她,還是捉弄她。
顏倦干凈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她伸出手。
愣了愣,生怕他反悔,于渺渺趕緊伸手握住,由著對方把自己從角落里拉起來。
剩下那段回家的路,是顏倦和許慕遲一起陪她走完的。
懷里像揣了許多只小兔子,心跳聲震耳欲聾。
于渺渺偷偷抬眼去看,走在旁邊的顏倦,穿著那身干燥溫暖的藍白色校服,手上幫她推著單車,一如既往的沉默。
可是她再也不會害怕他的沉默了。
她好像,終于窺到了冰山里,那小小的一角。
***
霞光盡數斂進云層,天空灰暗,襯得街道孤單。
許慕遲和顏倦走在返程的路上。
想起剛剛道別時,那個小學妹羞澀緊張的模樣,許慕遲拉了拉顏倦的書包帶,揶揄道:“小舅子,你跟那個學妹之間的關系……果然不一般啊。”
對方聞,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你以為誰都是你?”
許慕遲略輕佻地笑了,“別騙我了,剛才聽到她喊救命的時候,你明明那么緊張。”
說完,又湊近了點,“說真的,我覺得她喜歡你,你覺得呢?”
“你想多了。”他下意識地否認,“她是個很單純的女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不知道是在說給他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許慕遲雙手交疊在腦后,抬頭看了看一望無際的天空,沒再追問,瞇了瞇眼睛,低聲自自語道:“有意思。”
天色暗了,道路兩旁整齊地亮起一排排昏黃街燈,往路面上灑下柔光。
顏倦腳步散漫地走在路上,微微垂下眼。
他隱約間發現,有哪里不太對。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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