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
云慶帝張著嘴,就像是跳出水的魚,既恐懼又無可奈何。
父皇,您怎么忘了,兒臣早已經不是王爺,而是郡王了?蔣洛把劍橫在云慶帝的脖子上,身為人子卻帶兵闖宮,以圖弒父,這種本會遺臭萬年的事情,蔣洛做起來卻毫無心理壓力,甚至臉上還帶著有些癲狂的笑。
你這個畜生,你想弒父嗎?云慶帝氣得不停地喘氣,他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瘋狂的兒子,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在你偏心太子,把什么好東西都給他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蔣洛臉上扭曲的笑變成無盡的怨恨,兒子與太子乃是同胞兄弟,從小你有什么好東西,太子永遠都排在第一位。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你的兒子?!
云慶帝看著這樣的蔣洛,不敢開口說話。
小時候便罷了,后來太子成親,你讓他娶了母族顯赫,賢德在外的石氏,我呢?蔣洛嫉恨地咆哮,謝家是個什么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你讓我娶,我即便是萬般不愿,我也娶了。可你為什么要在我即將成親前不久,還讓人削了謝大郎的職,你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全天下知道,你的二兒子不過是笑話,在你心中什么地位也沒有?
云慶帝沒有想到二兒子竟然會有這么多的怨,這些年他有意只培養太子,疏遠庶子,就是想讓其他兒子歇了奪位的心思,以免走向他與先帝的老路。他本以為這樣就可以避免在他與先輩們身上發生的悲哀,誰知道竟帶出這樣大的隱患。
你若是現在退下,父皇不追究你的責任。
不追究?哈!蔣洛諷刺笑道,你以為我還是十幾年前的小孩子,你說什么我都會信?!
他喜歡鄰國上貢的小玩意兒,父皇說好要送他,結果因為太子功課完成得好,又多看了那小玩意兒兩眼,東西就變成太子的了。
后來太子得知他喜歡,炫耀似的讓人把東西送了過來,他氣得把它砸了,結果又得了父皇一場訓斥。像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得他根本不想再回憶一遍。
不要說廢話了,我要你現在就寫禪位詔書,蔣洛的劍往下壓了壓,云慶帝的脖頸上露出一條長長地血紅色傷口。蔣洛看到這個傷口,不僅沒有半點后悔,眼神反而亮了起來,你若是不想寫也沒關系,反正太子現在也在我的手里,若是我等得不耐煩了,就讓太子先下去問你鋪路,到時候你們走在一起也不會寂寞。
蔣洛,我是你的父親,太子是你的兄長!云慶帝不敢再亂動,他看出蔣洛說的不是假話,他是真想他們死。
有了權勢,父兄要來又有何用?蔣洛冷笑,小時候我敬仰你們,你們何曾把我看起過?如今你再拿這些沒用的血緣關系來跟我廢話,我早已經不愛聽了。
廢話不要多說,蔣洛把云慶帝從床上拖下來,讓兩個小太監把他扶到御案前,寫。
畜生!云慶帝身上只穿著單衣,此刻被凍得瑟瑟發抖,他目光掃過兩個小太監,兩個小太監嚇得跪了下去。
父皇,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對兩個太監耍威風?蔣洛把御筆塞進云慶帝手里,快點寫,一炷香后你若是再沒有動筆,我就讓人剁太子一根手指。
蔣洛,禪位圣旨不是我寫了就行,還要左右相六部尚書同時在場頒發,最后再昭告天下,云慶帝看著蔣洛,你現在讓我寫這些,又有什么用?
有沒有用是我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蔣洛見云慶帝不愿意動筆的模樣,忍不住嘲諷笑道,看來太子在你心中,也沒什么地位可。你最愛的不是太子,而是你的皇位。
云慶帝怒視著蔣洛:你給朕閉嘴。
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父皇你還是對兒臣溫柔一些好,蔣洛走到龍床邊,從枕頭下取出一個香囊,福樂郡主這種繡工,也值得父王你當寶貝似的藏著?好在班婳是你的侄女,不然兒臣就要懷疑你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你這個混賬,怎么什么話都說得出口?云慶帝盯著蔣洛手里的香囊,臉色氣得通紅。可是他不敢起身,因為兩個持刀士兵把他給攔了下來。
他心里清楚,蔣洛此刻能在宮中如此囂張,說明整個后宮已經被他控制了。
楊統領與石晉去哪兒了?云慶帝怎么也不敢相信,有這兩人在,蔣洛還能無聲無息把整個后宮控制下來。
楊統領?蔣洛挑眉,臉上笑容變得怪異,你說的是你那只走狗,他大概已經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了。
至于石晉蔣洛嗤了一聲,今晚不是他當值,你竟是不知道?
云慶帝確實不知道,他看著蔣洛,就像是看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蔣洛卻半點也不在意他的眼神,他見云慶帝不寫,轉身道:來人,把東西端上來。
一個穿著鐵甲的衛兵端上啦一個托盤,上面還蓋著一塊黑色錦帕,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蔣洛當著云慶帝的面揭開帕子,里面竟然躺著血淋淋的三根手指。
云慶帝差點惡心得吐出來,他轉過頭不看,蔣洛卻不想放過他,這是你身邊太監總管的手指,等一下讓人送來的,就不是太監的手指了。
蔣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兒臣不是說了嗎,讓你寫禪位詔書,蔣洛冷笑著道,父皇何必再問?
云慶帝拿著筆的手不停顫抖,很快空白的圣旨上就沾上了墨點。
父皇,手可不要抖,蔣洛抽走這份空白圣旨,又重新了放了一份在他面前,兒臣脾氣不好,父皇再這么抖下去,兒臣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云慶帝抬頭看向宮門,外面漆黑一片,安靜得像是一片墳墓。
他一字一字的寫著,寫到傳位于三個字時,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老二,這個天下在你心中是什么?
當然是無上的權利。蔣洛反問,不然你以為是什么?
云慶帝下一個字怎么也寫不下去,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后悔的一日?
后悔?蔣洛意味不明地笑出聲,你當然讓密探給舊疾發作的班駙馬下毒時,可曾后悔過?還有當年的成安伯,他又為什么死在了你的手里?
云慶帝面色大變,聲音粗啞地問: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下令鏟除德寧駙馬時,我就躲在正殿的角落里,至于成安伯他挑眉,容瑕不是你的私生子嗎,成安伯死因成謎,他的長子到死都沒有等到爵位,臨到容瑕的時候,他竟是不降等襲爵,你不就是想把爵位留給容瑕?
你整日口口聲聲說喜歡班婳,可若是她知道她的祖父就是被你還有先皇害死的,你說她會不會恨你?蔣洛把手里的荷包放到燭火下燃燒,也不知道德寧大長公主知道事情的真相,會不會后悔舍命救了你?
云慶帝面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罵我是畜生,實際上我不過是學你罷了,看著荷包一點點燒盡,蔣洛大笑出聲,我是小畜生,你便是大畜生,先帝就是老畜生,我們蔣家兒郎盡出畜生。
太子與后妃私通的事情,是不是你的算計?
怎么,你終于想起問這件事了?蔣洛笑瞇瞇的看著披頭散發,臉被凍得烏青的云慶帝,你是真的不相信太子,還是需要不相信太子?
我雖瞧不上太子那娘們似的性子,不過他做事確實比你要有人情味一些,蔣洛得意一笑,就是人傻了些。
云慶帝面色一白,昏花的眼中流出渾濁的淚來。
看來父皇精神頭不太好,我讓人來幫你醒醒神。
一盆浸泡著冰塊的水端了進來,蔣洛指了指云慶帝什么都沒穿的腳,來,伺候陛下泡泡腳。
子時剛過,大月宮傳出了云慶帝凄慘的叫聲。
皇后宮中,皇后被重重護衛封鎖在宮中,既往外傳遞不了消息,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這些看守她的士兵雖然沒有為難她,但是態度卻油鹽不進,不管她說什么,都不讓出門。
娘娘,宮女扶住身子搖搖欲墜的皇后,您先歇息一會兒吧。
皇后搖了搖頭,神情疲倦走到窗戶邊,不知道是在等待援軍的到來,還是等待她不敢聽到的噩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旭日東升,朝堂正門大開后,朝臣們看到的不是監國的太子,也不是病愈的陛下,而是穿著龍袍的寧王。寧王身上的龍袍剪裁合身,顯然是量身定做,不知道特意準備了多久。
寧王,你想造反嗎?一位脾氣有些倔的大臣指著寧王罵道,你還不快快從龍椅上下來。
放肆,從今日起,朕就是大業的皇帝,蔣洛抬了抬下巴,來人,把太上皇的圣旨拿出來念念。
皇二字蔣洛心懷仁義,有治世之才
朝臣們怔怔地聽完這道圣旨,陛下才下旨降了寧王的爵位,又怎么可能讓他繼承帝位。有朝晨不服,想要進宮求見陛下,可是皇宮守衛格外森嚴,他們剛摸到宮門的邊,就被侍衛趕了出來。
但越是這樣,大家就越是懷疑,宮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為什么他們連宮門都進不了。以往常有太監出宮辦事,這兩日也不見人影了,仿佛整座皇宮都安靜起來。
寧王把皇宮控制住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卻不敢直接宣揚出來。最后還是支持太子的派系忍不住,站出來開始質疑寧王。寧王身為王爺的時候,就脾氣暴虐,更別提現在成為皇帝。他當下便讓人把這些質疑他的官員押入大牢,一時間朝上風聲鶴唳,整個京城陷入了惶然的境地。
寧王登基的第五日,便迫不及待的封皇后為太后,又封賞了幾個他寵愛的妾室,倒是正妃謝氏現在還沒得到一個皇后的名分,不尷不尬的在宮中待著。所有跟隨蔣洛的官員,都得到了大筆賞賜,朝堂上除了這些官員外,其他人根本不敢發聲。
封賞過后,蔣洛就開始下斥責圣旨,他第一個想要貶斥的就是容瑕,可由于容瑕在讀書人中地位實在過高,蔣洛最后還是被親信們攔住了。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連下了三道貶班淮的旨意。
第一道,貶班淮為侯。
第二道,貶班淮為伯爵。
第三道,直接削了班淮的爵位,并收回皇家賜給他的宅子,開始抄家。
在大業朝風光了幾百年的班家,終于在頃刻間倒塌。不過由于班家人并沒有魚肉鄉里,所以除了抄家以外,并沒有被打入罪籍。但是這番變故,在其他人看來,已經是天大的打擊了。
有人同情班家,也有人同情班婳,娘家失勢,在夫家還怎么抬得起頭?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班家被抄家那一日,班家人神情平靜,似乎沒有半分意外。而那些養在班家的各種老人,早已經被班家發了銀財,安排倒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