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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反派未婚妻總在換人設 > 第七十七章 (這是最為理所當然的離經叛)

      第七十七章 (這是最為理所當然的離經叛)

      謝鏡辭抿唇笑笑,倏地低了頭,儲物袋里微光一現,有什么東西落在她掌心。

      系統穿梭過無數位面,對于絕大多數故事情節的發展都能了熟于心,此時此刻,它卻少有地愣住,因太過驚訝而說不出話。

      它看見一團柔光。

      在謝鏡辭手中端端正正擺放著的,竟是一個圓潤如月、散發出淡淡金色的小球,微光流瀉,極盡溫柔。

      “你沒察覺嗎?當時我把這團神識握在手里,一直沒將它納入識海之中。”

      修長纖細的五指輕輕一握,將它小心翼翼護在手中:“有些東西必須得囤著,你說對吧?”

      系統聽見耳邊簌簌爆裂的雜音。

      它腦子里一團漿糊,說不清如今是個怎樣的情緒,半晌才怔怔問道:“你怎么會知道……莫非打從一開始,你就打算把神識給她?”

      鬼哭發出嗡然輕響,謝鏡辭安靜點頭。

      當她最初來到瑯琊秘境,聽見魔氣所說的那一番話時,就已在心中做了思忖。

      她之所以能醒來,是因為裴渡與天道做了交易。

      這個機會被她用掉,另一個世界里的謝鏡辭要想醒來,就只能通過補全神識的法子。

      而恰好,她此番前來東海,就是為了奪回那份散落的神識。

      系統曾說過,它們會在不久后解決那團魔氣。

      已知魔氣來自于另一個位面,而系統身為天道意志的執行者,絕不能插手命運進程,左右每個人物的生死存亡。它無法除掉魔氣,唯一可行的解決辦法,只剩下打開位面間的通道,強制讓后者離開。

      也就是說,會有一段短暫的時間,讓兩個世界彼此連通――

      于是在此地奪回神識,再用它喚醒另一處世界的謝鏡辭,這個看似天馬行空的計劃,終于擁有了執行的基石。

      而讓她徹底決定冒險一試的,是決戰之際的憶靈。

      說來也巧,如果憶靈沒把她的記憶單獨提煉出來,等它被裴渡一劍劈開,散落的神識便會徑直融進謝鏡辭識海。

      萬幸它氣急敗壞,為折磨謝鏡辭,特意凝出了這個小小的光團。

      直到現在,它也沒碎開。

      系統沉默許久。

      它想說的話有許多,腦子里的思緒同樣不少,詫異、唏噓、感嘆,以及一絲莫名的欣喜,種種情緒涌到嘴邊,最終匯成一句無可奈何的低喃:“你運氣還真是不賴。”

      謝鏡辭笑:“是啊。”

      魔氣的情報、系統的協助、裴渡的拔劍、神識的凝聚、孟小汀等人的及時救場,倘若缺少其中任何一環,莫說來到這里送還神識,她恐怕連小命都保不住。

      一環扣一環,這才是命運的有趣之處。

      鬼哭凌空而起,刺破鬼冢上方匯聚的魔氣,抵達云京時,已經到了深夜。

      云朝顏與謝疏還是不在家中,聽說仍在四處奔波,試圖找到能治好女兒的藥。

      府邸靜謐,她特意藏匿了氣息,用儲物袋里的鑰匙打開房門。臥房里布置有諸多陣法,好在都能認出她的氣息,不會輕易發起襲擊。

      熏香如水,將整個空間渾然包裹,天邊的一輪明月灑下清輝縷縷。當她抬眼,望見少女安靜的睡顏。

      面對面看著另外一個自己,這種感覺很是奇妙。

      這個世界里的謝鏡辭已經沉睡數年,比她更瘦一些,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像朵被精心呵護、卻隨時可能枯萎的花。

      [你確定要把神識給她?]

      系統的聲音有些飄忽:[這份神識本應是你的,不止記憶,還承載了很大一部分修為。如果它不回歸原位,你可能要花上幾十上百年的時間,才能讓識海愈合。]

      謝鏡辭無聲一笑。

      她看重修為,一心想要名震天下不假,卻也明白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在名震天下之前,首先得做到無愧于心。

      圓團吞吐著金色光暈,被送到少女額前,輕輕一顫。

      這份記憶,是謝鏡辭不斷追尋的終點。

      而在這個世界里,它將開啟另一段嶄新的故事,成為一份彌足珍貴的引子。

      [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覺得有點開心。]

      系統看著光團漸漸消失,融進少女蒼白的前額,說著加重語氣:[我已經很久沒覺得開心過了。]

      “好啦。”

      謝鏡辭心滿意足,終于長長出了口氣:“我們走吧。”

      她說著一停,后知后覺想起什么,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卷書冊,放在床頭。

      這是被放在謝府門前的新一期《朝聞錄》,記錄有當日大大小小各種新聞,這回的頭版頭條,便是裴渡遭到正派圍剿,墜落深淵。

      謝鏡辭在鬼冢地圖的角落做了個記號。

      [只可惜時間緊迫,不能繼續留在這里。]

      它喟嘆一聲,有些遺憾:[你真能保證她醒來以后,會在第一時間去鬼冢找裴渡?]

      先不說此時的謝鏡辭虛弱至極,單論裴渡,他已淪為人盡誅之的墮魔,要想去鬼冢救他,所要背負的壓力難以想象。

      更何況這個世界的謝鏡辭與他接觸不多,怎就知道見面以后,那個殺人如麻的魔頭不會對她出手?

      謝鏡辭還是笑:“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醒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那時她沒有關于暗戀裴渡的記憶,卻在聽聞他墜入魔淵的消息后,頭也不回去了鬼冢。

      不管在哪個世界,無論記不記得,對于謝鏡辭而,裴渡永遠與其他人不同。

      她一定會去找他。

      [那就走吧。]

      系統在她識海伸了個懶腰,無比愜意地翻滾一通:[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別忘記你的那個裴渡――他受傷那樣嚴重,可得好好安慰一下。]

      謝鏡辭揚唇:“嗯。”

      今夜的鬼冢格外蕭索,夜半不見光亮,隱約可見天邊幾點寒星。

      除了幾聲夜梟哀啼,四下沒有別的什么音韻。連晚風也感到了倦意,有氣無力地拂掠而起,在石壁上擦出沙沙輕響,宛如困倦呢喃。

      在怪石嶙峋的角落里,呼吸聲已在漸漸消減,微不可聞。

      撕裂感深深滲進骨頭,每次呼吸都會帶來鉆心的疼痛。

      識海幾乎被劇痛全盤占據,裴渡用力吸了口氣,隨著胸腔顫動,心口像被長劍猛然刺穿。

      這種痛楚昭示著他命不久矣的事實,卻也能讓他覺得,自己仍然活著。

      仔細想想,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他終于能接下謝小姐的劍,并與她定下婚約,有時夜深人靜,會面頰滾燙地悄悄去想,謝小姐叫出“夫君”時的模樣。

      這些年來,他頂著無數追殺翻遍山林遍野,只為尋得能將她治好的藥材,明明只差最后一味藥……就能救醒她。

      念及此處,自裴渡眼底涌上再明顯不過的自嘲。

      就算謝小姐能夠醒來,也注定與他再無關聯。

      一個萬人厭棄的邪魔、一個即將死去的廢人,何等何能膽敢去奢望于她。

      在他聲名狼藉的境況下,就連“裴渡未婚妻”這個名頭,都成了種羞于啟齒的稱謂。

      即便如此,裴渡還是無比強烈地期盼著她能睜開雙眼。

      他希望謝小姐能開開心心地活著,至于陪在她身邊、讓她感到開心的人是不是他,并不多么重要。

      混沌的意識朦朦朧朧,他忽然覺得很困。

      這是身體無法繼續支撐的預兆,靠坐著石壁的少年長睫半闔,感受到脊背上的一片冰涼。

      死亡并不如想象中那樣可怕。

      靈力緩緩流逝、一去不回,在遍布全身的劇痛里,裴渡察覺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息。

      ……是想來確認他死沒死透的正道修士嗎?

      來此地搜尋他尸體的人不在少數,好在裴渡身處偏僻角落的視覺死角,很難被輕易看到。

      他冷然抬眸,眼角眉梢盡是冰涼寒霜,下一瞬,便是殺氣全無,顯出少許茫然的神色。

      似乎是不久前離去的謝小姐回來了。

      裴渡的第一個念頭,是她可能在這兒落了東西,中途折返來撿。

      這個想法并未持續太久,全因少年逐漸看清她的模樣。

      與之前出現的人并不相同。

      年輕的姑娘面色如紙,是許久未見陽光后的蒼白,臉頰比方才那位瘦削不少,棱角更為分明,顯出伶仃病色。

      他的心口轟然一跳。

      就連衣著打扮……她們也是全然不同。

      一個突兀的設想緩緩浮現,他暗罵自己不知好歹、自作多情,呼吸卻忍不住輕輕發顫。

      不遠處的姑娘向他投來視線。

      在四下瘋長的夜色里,謝鏡辭提著燈籠,看見那道頎長人影。

      深淵外的狂風呼嘯不止,比風聲更加劇烈的,是她陡然加重的心跳。

      那是裴渡。

      傷痕累累,身側纏繞著沉甸甸的魔氣,幾乎成了個血人。

      當時從沉眠醒來,《朝聞錄》被平平整整擺在她床頭。謝鏡辭一字一句認真看完,心里最多的情緒,是心疼與惱怒。

      裴渡究竟是怎樣的人,她再了解不過。以他的性子墮身入魔,必然遭遇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不公與折磨。

      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除了謝鏡辭,沒有誰愿意在出事時將他護下。

      她的到來全憑一腔熱血,在路上潦草想好了說辭。

      什么魔頭,什么正派圍剿,作為昏迷了好幾年的重傷患者,她對此一概不知――

      這是最為理所當然的離經叛道。

      來鬼冢之前,謝鏡辭曾在心里做過無數次演練。

      第一步,舉起提在手里的燈籠,佯裝出毫不在意的模樣,抬頭一望。

      躍動的火苗暈出薄薄一層亮芒,瑩輝如霧,宛若流水涓涓,向四面八方溢開。

      黑暗被撕開一道裂口,當她立于朦朧火光之中,仿佛成為了光芒本身,自有無邊亮色。

      這幅畫面不甚真實,裴渡疑心著自己是否在做夢。

      第二步,努力壓下心中狂涌的激動,神色不變,向他靠近。

      夜色空茫靜謐,少女踏踏的腳步便顯得尤為清晰,聲聲擊打耳膜。

      自耳膜往里,蔓延開若有似無的癢,順著筋脈傳遍四肢百骸,最終撩在心口,生生發澀。

      裴渡屏住呼吸,看著那道光越來越近。

      一時間四目相對,謝鏡辭壓下耳根騰涌的熱,把燈籠靠近他臉頰,當望見一道道猙獰的血口,指尖悄悄發顫。

      最后是第三步。

      春夜靜謐,空氣里是鐵銹一樣的腥,夾雜了恬淡曖昧的暗香。

      穿過輕煙似的黑霧,在濃稠暗色里,她是唯一的光源。柔光浮蕩,沖洗著柔和闃寂的夜。

      她不會知道,自己與裴渡的這次相見,究竟來源于多少陰差陽錯、百轉千回。

      悖行于天道之外,兩個平行的時空陡然交錯,無數人的抉擇逐一疊加,才最終造就這一剎重逢。

      當謝鏡辭行至他身前,燈火輕揚。

      她心疼得眼眶發燙,竭力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低頭為他拭去唇邊的血跡。指尖柔軟,與薄唇短暫相碰:“裴公子,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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