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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臺詞里有過這句話嗎?)

      蠱師以潮海山作為據點,倘若毫無遮掩,光天化日之下把尸體運往山中,很容易會被旁人察覺。而恰好這處廟宇荒無人煙,只要挖出地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潮海山。

      這回之所以被他們碰巧遇見,應該是那人做完了新的蠱人,想將它從密道里帶回后山,沒成想撞上莫霄陽的除塵訣。

      可憐的水風上仙,不但人沒了,老家還無端變成這副模樣。

      密道十分隱蔽,因為被孟小汀等人打開過,如今大大敞開,想要找到并不難。

      謝鏡辭向下看去,只見到一片混沌漆黑,抬頭看一眼裴渡:“我們進去看看嗎?”

      他點頭:“我先。”

      進入密道,首先聞見一股塵封許久的灰塵氣息。

      裴渡引出一道靈火,照亮前方道路。只見兩側泥土腥濕,沾染了片片血漬,細細看去,亦有被指甲用力抓撓的痕跡,想來是被抓獲的村民尚未死去,竭力反抗,卻還是難逃一死。

      謝鏡辭下意識覺得惡心。

      邪修與魔修不同,重點在一個“邪”字。既是邪,就多的是以人血為引、人身為器具,視人命如草芥,做了不知多少殘害無辜百姓的事。

      這位蠱師想必是看凌水村無人看護,便胡作非為。

      兩人順著小道一路前行,能隱隱感到空氣里飄浮著的邪氣,等臨近盡頭,謝鏡辭才終于長長吸了口氣。

      “我聽說,在這座山里發現了三具尸體。”

      離開密道,就是一片竹樹環合的密林,灌木將出口遮掩得難以發覺,裴渡為她支開樹枝,讓出一條小道。

      謝鏡辭緩步前往山中更深的方向,繼續道:“那些人的死狀各不相同,有的被抽干鮮血,有的渾身都是刀傷,還有一個身體里全是蟲子,連死都不得安生。那蠱師――”

      她說到這里,話音頓住。

      孟小汀等人擔心他倆的安危,當時穿過密道來到山腳,眼看蠱師已經不見蹤跡,便轉頭離開,回身去找謝鏡辭與裴渡。

      他們沒繼續往林中前行,因而也就不會見到,此時此刻呈現在謝鏡辭眼前的景象。

      裴渡周身劍意陡生,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謝鏡辭的視線。

      但她還是看到了。

      在道路旁側,一棵顯眼的高大古樹上……赫然懸掛著三個已經沒了氣息的人。

      那三人皆為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無疑是凌水村村民,此刻在樹枝上一字排開,被風一吹,影子隨之晃動,十足駭人。

      他們都已死去多時,身上像被無數毒蟲咬過,處處都是干涸的血痂與疤痕,幾滴血順著指尖淌下,落在綠意茵茵的青草地,暈開一片血色。

      “這是……”

      謝鏡辭嗅到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脊背發涼:“這是煉蠱的正常手段嗎?”

      “蠱師手法雖然詭異,但不該如此殘暴。”

      裴渡斂了眉目,聲音從她跟前傳來:“這種手段,比起煉蠱……更像報復尋仇。”

      對于尋常蠱師來說,每個活體都是值得利用的實驗對象,不會多做糟蹋。而此人做法狠辣至極,完全是在進行毫無意義的折磨。

      想來也是。

      打從一開始,那人就完全沒有掩藏罪行的意思。大大咧咧把遺體丟在山里,甚至沒隱去他們身上蠱毒的痕跡,仿佛是要告訴凌水村所有人,山里有個作惡的蠱師。

      如今更是把這三人懸在樹上,只要有人上山,一眼就能看到。

      “莫非幕后之人,與凌水村結了怨?”

      謝鏡辭從裴渡身后探出頭,又將那三人打量一番:“他這是在明目張膽告訴所有人……他要報仇?”

      看來兇手是個急脾氣。

      之前一個一個地殺,村民們只覺得是蠱師作亂,未曾與他聯想在一起,那人心急,干脆整出這一出戲碼,無比高調地進行挑釁。

      至于這些慘死之人,必然與他有著某種聯系。

      “能把人傷成這樣,得有多大的仇啊。”

      謝鏡辭皺眉,朝裴渡靠近一些:“我們還是先行通知村里的其他人吧?”

      凌水村里的人來得很快。

      村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嫗,看上去應有六七十歲,生了張面目溫和的臉,瞥見林中景象,不由臉色大變:“他們……”

      她只說出兩個字,意識到身邊還有外來的陌生人,目光一動:“多謝二位……我們定會徹查此事。”

      “村長,”一個中年男子面色慘白,下意識低語,“該不會是――”

      他話音未落,便被老嫗一道眼神止了語。

      看來他們并不想讓外人了解更多。

      謝鏡辭心如明鏡,又聽村長道:“尸體我們會處理,驚擾二位,實在抱歉。不如公子小姐先行回客棧歇息,我日后自會登門致謝。”

      “道謝不必。”

      她溫聲笑笑:“只不過凌水村修士甚少,倘若要對付蠱師,恐怕夠嗆――恰好我們也想找到那人,不如共享情報,盡快把他找出來。按照這人的勢頭,總不能任由他為非作歹吧?”

      頭發花白的老嫗靜默一瞬,嘆了口氣:“此事……待我與村中眾人商議一番,多謝道長相助。”

      情況如此緊急,竟還要“商議一番”。

      謝鏡辭心中愈發好奇。

      那幕后黑手的手段殘忍至此,究竟是怎樣的恨,才能孕育出這般兇殘的惡?凌水村人不愿提起的,又是怎樣的過往?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忽然感覺手指被人輕輕一勾。

      裴渡正半闔了眼睫看著她,薄唇微啟,想說話卻欲又止,很快抿緊唇瓣。

      這擺明了是個有些羞赧的神色,細細看去,能見到裴渡耳根泛濫的紅。

      之前系統聽見魔氣一事,破天荒暫停了人設劇情,過了這么長時間,顯然是卷土重來,繼續之前戛然而止的劇情。

      但這里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謝鏡辭心口一跳。

      村長、聞訊而來的村民、在一旁看熱鬧的孟小汀和莫霄陽……

      兔子精的臺詞曖昧非常,加上動情期帶來的副作用,裴渡臉皮那樣薄,一旦在這里發作,恐怕比讓他死了更難受。

      “既然如此,那我靜候村長答復。”

      謝鏡辭嘴上語氣不變,心里慌得厲害,下意識加快語速:“我們先回客棧歇息,再會。”

      村長目光混濁,看一眼遠處密不透風的枝葉,緩緩點頭。

      她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拉著裴渡的衣袖離開。孟小汀早在凌水村定好客棧,見裴渡面色不對,想起謝鏡辭曾說他受了傷,快步領著二人入了棧中。

      “要不要我去找個大夫?”

      莫霄陽也瞧出不對勁:“裴渡會不會是被蠱毒所傷?”

      裴渡只是搖頭。

      倘若要他在此刻發出聲音,恐怕只會是極端曖昧的喘息。

      他們一路行得很快,引來不少人村民的側目注視。

      凌水村鮮有修士出現,如他們一般容貌出色、氣質非凡的更是少數,不少姑娘見到裴渡,都忍不住多瞧上兩眼。

      少年劍修右手緊緊抱著把長劍,烏發被發帶一絲不茍地束起,微低了頭,能見到高挺的鼻梁,與棱角分明、流暢漂亮的下頜線條,端的是出塵絕世、玉樹芝蘭。

      只有謝鏡辭知道,他衣袖下的左手在抖,之所以抱著湛淵,完全是為了尋得一絲安全感。

      凌水村里的客棧不大,她特意尋了個位于角落的房間。

      房門甫一關上,伴隨著木門緊閉的吱呀響,裴渡終于無法再維持偽裝,貼身靠在門上。

      [我又回來。]

      腦海里的聲音慢悠悠,顯然做好了看戲的打算:[莫慌,我們已在討論關于那團魔氣的解決之法。小公子,熟悉好你的設定了嗎?]

      他只覺得渾身發熱,每滴血液都在叫囂著渴望,沒力氣回應它。

      至于浮現在腦海里的那些句子,僅僅瞥上一眼,都會讓裴渡心亂如麻。

      他怎能……對謝小姐說出那種話。

      這是和醉酒時截然不同的體驗。

      他理智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墜入深淵,所有感覺都無比清晰。

      羞恥感強烈得前所未有。

      “你別怕,我還在這兒。”

      他聽見謝小姐的聲音,頭頂籠上一層熱氣。她溫柔地撫摸,語氣很輕:“這樣會好點嗎?”

      裴渡應該是點了點頭,動作微不可查。

      謝鏡辭看著他渾身卸去力氣,倚著木門緩緩坐下,房間狹小,充斥著逐漸沉重的呼吸。

      好像并沒有好一點。

      ……所以她接下來應該怎樣!

      “還要再往下嗎?”

      她問得小心,手掌往下,來到對方柔軟的面龐,大拇指輕輕一按:“這樣呢?”

      裴渡很明顯戰栗了一下。

      這種顫抖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下一刻,少年微微仰頭,目如春水,無凝視她半晌。

      她的手腕再次被握住,跟隨裴渡的力道慢慢往下滑,來到緋色唇邊。

      他一點點吻上她的指尖與掌心,細細密密,倏而抿唇含住,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含糊不清:“……謝小姐。”

      這聲“謝小姐”叫得她脊背發麻。

      含住指尖念出名字,這是系統給的劇本,謝鏡辭有些印象。

      在快穿小世界里,系統曾給她通讀過人設的所有臺詞與舉動,其中之一,就是這個動作。

      這是后期才會出現的任務,兔子精眼看無法討得男主歡心,便趁著動情期肆意引誘,撩他步步淪陷。

      最終結果,當然是被男主毫不留情地拒絕。

      謝鏡辭在看臺本時頭皮發麻,無法忍受自己講出那樣的臺詞,于是咬緊牙關拼命給天道打工,千方百計撮合男女主角,終于在動情期到來之前,逃離了那個小世界。

      命運的重錘,終究還是落在了她頭上。

      彼時的謝鏡辭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是禍逃不過,她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兜兜轉轉這么久,到頭來還是要受到這句臺詞的摧殘。

      雖然是從說的人變成了聽的那個。

      ――但這種感覺果然還是很羞恥啊!她又不是柳下惠,面對這樣的裴渡根本把持不住啊!而且裴渡當了那么多年的乖小孩,如今肯定羞憤致死……全是她的錯!

      許是見到她臉上的紅,少年薄唇輕勾,迷蒙的視線里,隱隱顯出一道清亮微光。

      裴渡的嗓音低如耳語,像在她心口牽了根絲線,一點點繃緊:“再往下……可以嗎?”

      謝鏡辭腦袋轟地一聲炸開。

      話說回來。

      臺詞里……有過這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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