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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標記。)

      謝鏡辭單方面決定,把這個歹毒的霸總alpha歸為[最討厭的人物設定]之最。

      因為它真的真的很丟人。

      對著乞丐地鋪說什么“數百丈的巨型臥房”已經有夠離譜,那時站在觀星臺上生無可戀的謝鏡辭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的社會性死亡,才剛剛邁出朝氣蓬勃的第一步。

      ――當她對著孟小汀冷聲一笑,語帶不屑地開口:“每日總有形形色色的人前來打探我的名姓和情報,有時我會想,如果換上另一張臉,日子會不會過得輕松許多?”

      書鋪店小二不耐煩地握緊拳頭:“這位小姐,你到底填不填借書名冊?再不寫上名字,我就把這本《清漪訣》放歸原位了!”

      謝鏡辭:……

      ――當她滿面閑適,目光淡然地掃過一沓銀錢,很有霸總姿態地輕勾嘴角:“錢再多又有何用,即便坐擁這千萬家財,也彌補不了我內心的空洞。”

      喪葬鋪子的老板娘磕著瓜子:“你面前那堆冥幣可不止千萬,我鋪子里的這些錢,哪怕是最小的面額,每張也有一千萬呢。”

      謝鏡辭:……

      總而之,就是非常白癡非常憨批,生動形象詮釋了什么叫“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用自己的社會性死亡,為人民群眾帶去喜樂與歡笑。

      謝鏡辭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懷疑,系統這廝在故意玩她。

      云京很大,加之各類商鋪建筑花樣百出,即便僅僅只涉足城中最為繁華的商業街,也能叫人花上整整一天的時間。

      謝鏡辭仍然惦記著孟小汀的事兒,隔三差五詢問她近日以來可有異常,最后一拍腦袋下了結論:“要不你來我家住上幾天?”

      說這句話時,四人正在云京城最大的酒樓吃飯。

      孟小汀被一口梅花糕噎住喉嚨,咳了好一陣兒才笑著問她:“你今日怎么變得這般殷勤?”

      “我昏迷一年,當然很想你啊。”

      謝鏡辭深諳說謊話不眨眼之法,答得一本正經:“難道你不愿陪陪自己可憐的朋友?”

      莫霄陽習慣性砸她場子:“謝小姐!你昏迷之際不是意識盡失,哪怕過了整整一年,也只當是一覺睡醒嗎?”

      謝鏡辭第無數次想要爆錘他腦袋。

      “而、而且,最近幾天整個云京不都在傳,有好幾人不明緣由沒了意識,陷入怎么都叫不醒的沉眠嗎?”

      她很快找到另一個合乎情理的新借口,忍不住在心里為自己鼓掌:“近日以來恐有大變,你同我在一起,我能安心一些。”

      孟小汀在孟家處境尷尬,倘若有朝一日當真失蹤沒了音訊,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你也聽說啦?”

      孟小汀向來對這種怪奇異聞很感興趣,聞咧嘴一笑:“其實我閑來無聊,曾經私下調查過這件事――即將同林姨交易的一名老板,就在幾天前毫無征兆地睡了過去,到現在仍沒醒來。”

      莫霄陽好奇:“林姨?”

      “是如今的孟家主母,林蘊柔。”

      謝鏡辭語氣淡淡:“孟家從商,自她嫁來,已經躋身入了修真界最富裕的幾家大戶。要說的話,這位才是孟家真正的主心骨。”

      至于孟小汀那位對她從來都不聞不問的爹,充其量算個吉祥物。

      “主母?”

      懷里抱著劍的少年一個愣神,恍然大悟地望向孟小汀:“就是之前在琳瑯坊里,他們聲稱克扣你每月靈石的那位?”

      “沒有沒有,這全是他們瞎說的。”

      孟小汀趕忙擺手:“林姨從未特意針對于我。”

      謝鏡辭沒插嘴,慢悠悠抿了口茶。

      林蘊柔是個當之無愧的女強人,動用雷霆手段,把原本只在中流末位的孟家一步步往上拉。

      林孟兩家純粹屬于商業聯姻,她與孟家家主沒甚感情,離了丈夫獨自居于府邸的雅間,這是整個云京城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林蘊柔本人也從沒想過隱瞞。

      謝鏡辭見過她幾次,哪怕在盛宴之中,滿目肅然的女人還是會把一本賬冊捧在手里。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選擇納下孟小汀。倘若林蘊柔對丈夫有情,以她的脾性,絕不會讓私生女邁入孟家大門。

      “不過話說回來,”莫霄陽撓撓腦袋,“孟小姐,你娘至今仍未被尋見任何消息嗎?如果你有什么有用的線索,大可盡數告知于我,來日我四處歷練,也能幫你去找找。”

      他認認真真記在心里,孟小汀曾說她娘失蹤了許多年。

      “我娘――”

      孟小汀與身旁的謝鏡辭飛快交換一道視線,眸底微沉:“我在五歲之前,一直同我娘住在云京城外的村落里。某天夜里,她忽然遞給我一枚玉佩,讓我拿著它去尋城里的孟家……后來家中闖入許許多多的人,娘將我藏入衣柜,自己卻被帶走了。”

      饒是向來安靜的裴渡,也不由蹙眉看她一眼:“孟小姐可還記得那些人的模樣?”

      孟小汀搖頭:“衣柜關上的時候,我只能透過一道極細的縫隙往外瞧,所見盡是模糊的影子。后來壯著膽子看上一眼,才發覺他們都戴著很是詭異的純白面具,看不見長相。”

      純白面具。

      這種物件一出,整件事就不由被蒙上了幾分詭譎的神秘色彩。莫霄陽哪曾想過其中還藏了這樣一茬,情不自禁想象一番當夜悚然的景象,后背有點瑟瑟發涼:“你娘……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嗎?”

      “在那日之前,娘親并無異樣。”

      孟小汀沉聲正色:“后來我問過爹,知不知道娘親的出身與生平,他卻聲稱同她萍水相逢,并不了解太多。”

      她頓了頓,嗓音愈發生澀:“后來林姨同我說,我娘是個來路不明的山間女子,爹對她一見鐘情,本欲和她結為道侶,卻正巧趕上林孟兩家的聯姻。”

      她話盡于此,不再多說,謝鏡辭卻從心底發出一道冷哼。

      孟家家主名為孟良澤,從小到大都是個不堪大用的弱雞。

      當初他面臨兩個選擇,要么拒絕婚約,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接管孟家;要么拒絕那個從山中帶來的女人,自此衣食無憂地吃軟飯。

      孟良澤毫不猶豫選了第二條路,直到現如今,仍是城中茶余飯后的笑柄談資。

      ――無論孟良澤還是林蘊柔,本質都是生意人。對于這種人來說,愛情算不得多么重要的大事。

      或是說,對于修真界里的絕大多數人而,愛情都算不得多么重要的大事。比起風花雪月,修煉賺錢和升級奪寶才是修士們的心之所向。

      結果孟良澤萬萬沒想到,那女人居然生出了一個女兒。

      “哎呀,我們不是在談城里人莫名昏睡的事兒嗎?”

      眼看席間氣氛陷入低谷,孟小汀強撐出笑臉:“娘親的事我自會調查,不勞你們費心啦――我今日在琳瑯坊里聽說,藥王谷的醫圣前輩正在著手解決此事,已經找出將人喚醒的辦法了。”

      莫霄陽哇塞出聲:“這么快?”

      藺缺昨日還在謝府為裴渡補脈療傷,僅僅隔了不到一天的時間,竟然就已尋得破局之法。

      “那些人之所以昏迷,是因為邪氣入體,應該是中了邪修種下的秘術。”

      孟小汀道:“這種秘術聞所未聞,藺前輩也未能查出來源。要想讓昏睡者醒來,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是先由他作法祛除邪氣,再引神識入體、進入夢中,強行把人給拉出來。”

      謝鏡辭被勾起興致,托著腮幫子瞧她:“被害的那些人之間,可曾有某種聯系,或是共同與什么人有過交集?”

      孟小汀搖頭:“其中不少人都八竿子打不著,比起蓄意報復,依我看來,更像是在大街上隨機挑選目標。”

      她一邊說,一邊端起桌上的茶水:“根據被救醒的那人所,他做了個今生頭一份的噩夢,幾乎是把有生之年能想到的所有絕望全部壓在里頭。他不知道那是夢,活著比死去更難受,每時每刻都想要去死,實在可憐。”

      “真希望能早日抓到兇手。”

      莫霄陽蹙了眉頭:“無論出于報復還是生性如此,都不應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那也得監察司能抓得到啊。

      謝鏡辭覺得吧,監察司那幫人和影視劇里的警察極為相似,要論行事作風,簡直是從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

      事發的時候呆頭呆腦吃干飯,等主人公把一切難題全部解決,再跳出來大呼好強好秀六六六。

      這樁疑案稱得上云京近日以來的頭等大事,四人你一我一語地談論許久,離開酒樓時,已經沉沉入了夜。

      孟小汀同意去謝府暫居幾日,臨近酒樓正門之際,謝鏡辭察覺身側的裴渡氣息一凝。

      她心生好奇,順勢詢問:“怎么了?”

      “……好像見到曾經認識的人。”

      他似是有些困惑,略微擰了眉:“謝小姐,你們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謝鏡辭見他神色不對,遲疑出聲:“近日發生諸多怪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裴渡沒有拒絕。

      他動作很快,謝鏡辭緊隨其后,順著裴渡動身前往的方向望去,在燈火闌珊的角落里,瞥見一道稍縱即逝的影子。

      那是個身量極高的男人。

      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也曾見過他,只不過印象不深,記不起那人身份。

      穿過人流如織的長街,便隨著那道影子入了錯綜復雜的迷巷。

      云京住戶眾多,萬家燈火勾連成一條條不間斷的長長巷道,謝鏡辭心口警鈴大作,用了傳音:“那個人在把我們往人少偏僻的地方引。”

      裴渡同樣看出這一點,悶聲應了句“嗯”。

      他話音剛落,耳畔就掠過一道陰風。

      走在兩人之前的身影默然停住,周遭分明是空無一物的寂靜夜色,謝鏡辭卻察覺到一股驟然靠近的邪氣。

      那人動身極快,只在前方留下一道模糊殘影。他修為應該已至元嬰,身形倏動之際,爆發出如潮靈力。

      元嬰期的修為無疑在他們兩人之上,謝鏡辭毫不猶豫拔刀迎戰,刀鋒劃過濃郁得有如實體的邪氣,蕩開層層黑霧般的幽芒。

      此人實力應在元嬰上乘,加上他渾身散發的邪氣……莫非這就是導致云京人陷入昏睡的罪魁禍首?

      黝黑霧氣宛如幕布,將那人模糊成遙遙一團影子。

      她將全部注意力匯集于鬼哭刀,斬落無數尖刃一般襲來的邪氣,又一次揮刀之時,突然感到身后猝然而至的幽然冷風。

      在他們背后……還有一個人!

      最為詭異的是,當另一人現身的瞬間,謝鏡辭再清楚不過地感應到,那道濃郁邪氣猛然一轉――

      竟如同附身一般,來到了剛出現的那人身上。

      速度太快,來不及轉身。

      她心口一凜,在邪氣轟然逼近之際,聞見一息熟悉的樹木清香。

      萬幸巷道之中仍有住戶,那人正欲再次動手,不遠處的人家推開了窗。

      不過轉瞬,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便消匿了行蹤,謝鏡辭伸手探去,正好接住頹然倒下的裴渡。

      他替她擋下了突如其來的那一擊。

      “哦哦哦,這個就是邪氣入體嘛!”

      深夜的謝府燈火通明,藺缺被謝疏火急火燎地請來,只需往床鋪看上一眼,便篤定下了結論:“和城里那些昏睡的人一模一樣――你們遇上幕后黑手了?”

      謝鏡辭有些喪氣:“沒看清楚模樣。”

      她稍作停頓,眸光一動:“不過裴渡說過,那是他曾經認識的人。”

      若想得到更多線索,還得等他醒來,再一一詢問。

      “你們算是運氣不錯,今日一早的時候,這秘術被我找到了破解的法子。”

      藺缺笑笑:“我會先替他祛除邪氣,然后尋一個人進入裴公子夢里。夢中災厄眾多,不知在場諸位,可有人愿意前去?”

      裴渡做的是噩夢。

      從他眉頭緊擰、面色慘敗的模樣就能看出來,這場夢應該的確慘烈。

      謝鏡辭幾乎瞬間接話:“我去。”

      裴渡畢竟是因為她,才平白無故挨了那么一擊。

      吊兒郎當的醫圣似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聞瞇了雙眼,輕聲笑道:“謝小姐,夢里存有諸多變數,無論發生何事,還請莫要慌張。”

      裴渡渾身都在疼。

      撕裂般的劇痛啃咬著五臟六腑,當他竭力呼吸,能聽見自胸腔里傳來的、類似于碎紙片彼此相撞的悶然聲響。

      此地乃禁地鬼冢,萬魔匯聚之處。

      自他被裴風南擊落山崖,已過了不知多少時日。

      有人結伴來獵殺或羞辱他,亦有魔物將他視為還算可口的食物,無一例外,都被他反殺于深淵之下。

      沒有人愿意幫他。

      甚至于……連看他一眼,都嫌浪費時間,污了眼睛。

      滿身是血的少年抹去唇邊血跡,垂眸打量自己一眼。

      他已經持續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廝殺,餓了便吞下魔物的尸體充饑,一身白衣被血染成暗紅,衣物下的身體更是千瘡百孔、丑陋至極。

      耳邊充斥著夢魘般的幻聽,在無盡殺戮里,那些死去的人神情輕蔑,叫他廢物或殺人魔,嘲諷他可悲得近乎于可笑的境遇,哈哈大笑。

      四周盡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他的內心被孤獨與自厭填滿,只剩下狂亂殺伐,沒有人……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意跌入泥濘的怪物。

      可不知為何,在他心底深處,總有道聲音在一遍遍告訴他,不是這樣。

      又是一只邪魔被利刃撕裂,裴渡雙目空茫,在黃昏的血色中握緊手中長刀。

      長刀。

      不對……他向來慣用劍。

      用刀的不是他,那個人另有身份與名姓――可他怎么會全然記不起來。

      耳邊又傳來裴風南的怒喝:“廢物!這招劍法都學不會,我養你有什么用!”

      他為何會沒日沒夜地練劍。

      他揮動長劍時,心心念念的……是屬于誰的遙不可及的影子。

      “冒牌貨。”

      白婉的冷笑聲聲叩擊耳膜:“只不過是個替身,沒了那張臉,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不是的。

      那個人只認得他,總是懶洋洋地一抬眼:“喂,裴渡。”

      “沒人會來幫你。”

      被他殺掉的匪賊啞聲大笑:“還記得你最初的身份嗎?微不足道的螞蟻,就該一輩子被踩在別人的腳底下!”

      不對。

      從最初見面的那一刻起……那個人就朝卑微如螞蟻的他伸出了手。

      為觸碰到那只手,他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一切都不應當是眼前這樣。

      沒有她存在過的世界宛如噩夢……他怎能忘記她。

      夢境搖搖欲墜,裴渡心臟狂跳。

      那個人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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