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不會贏吧。
莫霄陽念完第一首,朝她投來迷茫恐懼的視線。
謝鏡辭不知應該如何回應。
“然后是第二首,這個是叫……《刀的誘惑》。”
他輕咳一聲,撓頭用播音腔繼續念:
“為所有刀執著的痛,
為所有刀執著的傷,
我已分不清愛與恨,是否就這樣。
血和淚在一起滑落,
我的刀破碎風化,
顫抖的手卻無法停止,無法原諒。
錯愛一把刀,注定被遺忘。
讓時間埋葬,什么都不剩下。”
場面沉寂,小童們面面相覷。
好像有戲!
謝鏡辭嘴角的弧度逐漸上揚。
沒想到吧!她寫在那張紙上的,正是《無法原諒》的修改版歌詞!
好不敷衍,好有真情實感。如今被莫霄陽拿播音腔一字一頓念出來,簡直是違和它娘給違和開門,違和到了家。
這能贏?這要是能贏,她當場把鬼哭刀給吞——
偌大的書房里,忽地傳來一道掌聲。
緊接著越來越大。
謝鏡辭永遠也忘不了那時的景象。
小童們歡天喜地喝彩聲聲,夸贊好一個“為所有刀執著的痛”。
溫妙柔咬牙切齒齜牙咧嘴,如同一頭憤怒的牛。
莫霄陽與她遙相對望,面部表情如同扭曲的慢動作,慢慢皺成一張猙獰的褶子紙。兩人的眼底淚光閃爍,那都是屬于他們光明的未來。
溫妙柔五官扭曲,吭哧吭哧喘著氣,將一把彎刀遞給她。
謝鏡辭嘗試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碰巧運氣不錯,贏下這一局純屬巧合,不必太過當真。”
四周再度陷入沉默。
溫妙柔眉頭緊擰:“你是在說我運氣很爛?”
謝鏡辭似乎有點明白,為什么在來這兒之前,莫霄陽會特意強調這人“脾氣不好”了。
不過……既然溫妙柔把話題引到這里,或許她能趁機做做文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鏡辭細思片刻,禮貌笑笑:“其實我運氣向來不好,你若是不信,再與我比一比運氣如何?”
溫妙柔輸了第一局,心里肯定不服氣,分分鐘能把她和莫霄陽丟進埋骨地。倘若她在接下來落敗,或許能讓對方平息怒意。
還有這把莫名其妙被送到手里的刀。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再握了!
“我經常與人對賭,謝姑娘可要當心。”
溫妙柔聞笑笑,囑托小童拿來一筒竹簽,順勢握在手中:“這是被施了魔氣的兇簽,一共三十根。在這三十根里,其中之一標注了‘大兇’,只要抽中,就會被魔氣襲擊。不知謝姑娘有沒有興趣來上一把?”
“我沒問題。”
謝鏡辭點頭:“不過有個條件。既然上一輪的輸家有懲罰,那這一輪自然也不能落下——我提議,輸的人要把身上最新得來的東西無償送給贏家。”
天才,謝姑娘真是天才啊!
這樣一來,只要她故意輸給溫妙柔,就能名正順送還手里的那把刀。到時候溫妙柔得了刀還獲了勝,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遷怒于他倆。只是苦了謝姑娘,要平白吃上一擊魔氣。
莫霄陽感動不已,又聽謝鏡辭道:“這竹簽由你們準備,我擔心會被做手腳。能否讓莫霄陽檢查一番?”
她說罷,面色不變地傳音入密:“記得做記號,最好是指甲劃痕,不容易被他們發現。”
莫霄陽很快就檢查完畢,把竹簽盡數歸還,放在書桌上的木筒中。
謝鏡辭晃眼一瞥,很快找到那根被劃了痕跡的竹簽。
上天佑她。
這能贏?這要是能贏,她就當場把鬼哭刀給吞下去。
溫妙柔活動半晌手腕,末了輕輕抬眼:“我先來,你不介意吧?”
她頓了頓,又道:“謝姑娘可千萬不要敷衍了事。我最討厭敷衍之人,抽簽不用心的后果……你知道的吧?”
……你還來啊!
謝鏡辭:“不介意不介意。”
她當然不介意。
這會兒竹簽都還在,抽中大兇的幾率低達三十分之一,又不是什么驚天大臭手,怎么可能一下就抽到。她的路還長,她還可以一步步慢慢——
謝鏡辭的笑意陡然停住。
但見溫妙柔俯身往前,修長食指在半空悠悠一旋,最終落在其中一根上面。
在那根竹簽上,赫然有道微不可查的、被指甲劃出的小小紋路。
救命啊!還真是驚天大臭手啊!!!
溫妙柔被魔氣擊飛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謝鏡辭雙目圓睜,伸手做出蒼白無力的挽留。
小童們大驚失色,個個都在捧著臉模仿名畫《吶喊》,抽氣聲此起彼伏。
莫霄陽面無血色,仿佛被生活榨干了最后幾滴血肉,嘴唇張張合合,吐出幾個無聲的大字,謝鏡辭努力辨認,才認出他在撕心裂肺地尖嘯:“不,不,不——!”
被擊飛的溫妙柔本人則是滿臉茫然,保持著右手前伸的姿勢騰空躍起,最終啪地落在書房角落。
莫霄陽與小童們都呆若木雞,唯有謝鏡辭一馬當先沖到她身邊,還沒開口,就被溫妙柔往手里塞了個溫溫熱熱的物件。
對了,這是她身上最新得到的東西,按照規矩,是要交給贏家的。
身上的物件,無非是衣物或珠寶首飾,無論如何,應該都不至于太讓人難堪。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謝鏡辭暗暗松了口氣,低頭的瞬間,望見一抹刺眼鮮紅。
溫熱,柔軟,通紅。
謝鏡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角有淚劃過。
假如她曾經做了錯事,應該由法律來懲罰,而不是讓她經歷這種事情。
溫妙柔身上最新得來的東西……為什么會是這人的肚兜!!!
沒救了,毀滅吧,謝鏡辭心如死灰。
按照這個趨勢,別說被丟去埋骨地喂魔獸,她覺得溫妙柔隨時可能一氣之下,當場把她做成一個肚兜。
“妙柔姐,你沒事吧!”
小童們噠噠噠飛奔而來,謝鏡辭面無表情地藏好手中布料,看他們將溫妙柔小心扶起。
“沒事。”
溫妙柔體型高挑,在孩子群里顯得格外突出。她被摔得有點懵,沉默一陣,不耐煩地瞪一眼謝鏡辭:“不比了不比了,真煩人——你想打聽誰的消息?別浪費時間。”
嗯?
她難道不應該暴跳如雷靈力暴漲,讓這兩個不速之客和曾經贏過她的人一樣,永遠安靜地閉上嘴嗎?
謝鏡辭試探性開口:“十五年前失蹤的付潮生。”
紅裙女修的神色顯而易見僵住。
她自始至終都有些吊兒郎當,像團橫沖直撞的火,即便接連落敗,目光也從沒暗過。
然而陡一聽見這個名字,溫妙柔眼底卻忽然失了亮色,聲音亦是低沉許多,顯出幾分警惕的殺意:“付潮生?你問他做什么?”
“她她她,她不會殺我們兩個滅口吧?”
另一邊的莫霄陽提心吊膽,低聲詢問身側的小童:“你們殺人用暗器還是毒藥?我們還能有機會嗎?還有,以溫妙柔這水平,到底是怎么做到百戰百勝的?”
小童皺著眉頭瞟他幾眼,似是被問得不耐煩,飛快接話:“待會兒跟我去拿錢。等你們出去,就說在對賭中輸給了妙柔姐。”
莫霄陽:“啥?”
“我們這樓里的開銷,一半用在打探情報,還有另外一半,都用作了給客人們的封口費。”
小童長嘆一聲,看他像在看傻子:“不然你以為,蕪城里怎會從沒有誰贏得了她?”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不過是有錢在替她負重前行。
——結果溫妙柔這女人,她壓根就沒贏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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