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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反派未婚妻總在換人設 > 第一章

      第一章

      謝鏡辭靜靜感知這股力道的流動。

      她在那些小世界里,不得不扮演一直慘遭打臉的惡毒配角,靈力使不上,刀法用不成,憋著一口氣沒地方發,只想找人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那兩人不會知曉,當她拿刀的剎那,渾身血液都興奮得幾近戰栗。

      幾輪交手之下,臥床整整一年的身體逐漸活絡。

      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刀法浮上腦海,謝鏡辭丹田蓄力,將靈氣匯集于刀刃之上。

      她原本落于下風,竟在見招拆招中逐漸奪得主動,反而壓了兩人一頭。一時間鋒銳難擋、刀光大盛,刀刃的攻勢越來越快、越來越烈,流暢得好似行云流水。

      青年眼皮一跳,終于察覺到不對。

      自刀尖而來的靈力……已經叫他難以招架了。

      ——這不是個技藝粗糙、靈力微薄的菜鳥嗎?

      又一次刀劍相撞的剎那,高揚的長刀兀地一旋,繞過細長劍身,直攻青年小腹。

      暴漲的靈力轟然四溢,有如驚濤駭浪,順著刀刃席卷全身。青年來不及抵擋,被震出數丈之遠,而謝鏡辭順勢回轉,正中紅衣女子咽喉。

      一瞬定勝負。

      謝鏡辭卻并未刺下。

      被刀刃抵住的脖頸生生發疼,紅衣女子駭然呆立,見她拿著刀,低頭望一眼鮮血淋漓的裴小少爺,微揚下巴:“向他道歉。”

      ——他們還有活路!

      落敗已成定局,任誰都不會想到,眼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嬌嬌女竟是個實力不凡的練家子。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這半路出現的刺頭年紀尚小,定然沒養成殺伐果決的性子,只要他們哀聲乞求,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對、對不住!是我小肚雞腸、小人得志,還望裴少爺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遭吧!”

      青年顫抖不止,嗓音哆哆嗦嗦:“求求二位,求求二位!”

      紅衣女子急道:“對對對!是我們不該,待我們二人出去,定會洗心革面,不透露任何風聲!”

      她說完抬了眼,心有余悸地打量謝鏡辭神色,試探性發問:“這樣……姑娘可還滿意?能放我們走了嗎?”

      謝鏡辭面不改色,眸光一轉,露了淺淡的笑。

      她生得明艷,迎著月色揚起唇角,眼尾亦會勾出細微弧度,如同白玉做成的鉤。

      這個笑曖昧又含糊,紅衣女子卻敏感地嗅出端倪,尖聲叫道:“你——!”

      長刀倏起,話音驟斷。

      飆射的血液散發出鐵銹的味道,謝鏡辭用靈力筑了屏障,退開一步,不讓自己被濺到分毫。

      這二人都是惡貫滿盈的流寇,加之對她和裴渡存有殺心,沒必要留下。惱人的家伙已經解決,只可惜臟了她的刀。

      “這不能怪我。”

      手中長刀微震,伸向地上那人側臉,輕輕一抬。

      一直默不吭聲的裴渡被迫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謝鏡辭一面定睛端詳他的模樣,一面自顧自開口,不甚在乎地解釋:“我只讓那兩人道歉,從沒說過會放走他們——你說是吧?”

      刀刃森寒,于月下映出冷冽白光。

      偏生刀尖的血跡又是刺目猩紅,被她順勢一挑,抹在他流暢利落的下頜線上,一冷一炙,兩相交襯,莫名生出幾分綺麗詭譎的美感。

      裴家小公子長了張討人喜歡的臉,是修真界諸多女修傾慕的對象,饒是見慣了美人的謝鏡辭,初次與之相遇時,也在心里發出過一聲暗嘆。

      他年紀尚輕,正處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身量,鳳眼狹長、薄唇緊抿,眉目間盡是清冷疏離,在與她對視時微不可查地愣住,沉默著移開視線。

      和往常一樣,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

      目光向下,不止身體,裴渡的衣物同樣糟糕。

      發帶不知落在何處,烏發凌亂披散于身后,其中幾縷被風撩起,撫在蒼白面頰,與血漬泥沙黏作一團。

      至于身下的衣物更是凌亂不堪,不但松松垮垮,還被劃出數道裂開的口子,露出傷痕累累的右腿。她只需垂了眼,就能看見脖頸下白皙的鎖骨。

      謝鏡辭看慣了此人光風霽月的模樣,乍一見到這般景象,不由皺起眉:“裴公子,還記得我嗎?”

      若是尋常人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只怕早就哭天喊地、痛苦得昏死過去,裴渡卻留存了清明的神智,喉頭微動。

      他唇上染了血,在蒼白至極的唇瓣上格外顯眼,嗓音沙啞得快要聽不清,又低又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吐出一個字:“謝……”

      “謝”可以引申出許多含義。

      謝鏡辭分不清他是在道謝,還是打算念出她的名字。畢竟他們二人雖然身為未婚夫妻,卻幾乎從未單獨相處,連見面交談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四下靜了須臾。

      傷痕累累的少年輕咳一聲,拼命咽下喉間腥甜,許是被她看得不自在,刻意避開謝鏡辭直白的視線,垂眸啞聲道:“謝小姐……為何來鬼冢?”

      不可思議,他居然還記得。

      謝鏡辭這才挑眉收了刀,心里莫名高興,毫不掩飾眼底加深的笑意:“你覺得呢?”

      裴渡竭力從地上坐起身子,讓自己不至于始終保持那樣屈辱且狼狽的姿勢。

      只不過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便引得傷口再度開裂,血肉與骨髓里盡是難以忍受的刺痛。

      他咬著牙沒出聲。

      她是來退婚的,裴渡對此心知肚明。

      他筋脈盡斷、魔氣入體,不但連最為基本的靈力都無法感知,身體還千瘡百孔,成了遍布傷疾的廢人,若說行動起來,怕是連尋常百姓都不如。

      更何況……對于家族而,他已成了棄之如敝履的廢棋,自此以后再無依仗。

      實在難堪。

      今日的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卻也早有預兆。

      裴渡原以為自己能習慣所有人冷嘲熱諷的視線,可無論如何,都不愿讓她見到自己這般模樣。

      恥辱、羞赧、想要狼狽逃開的窘迫與慌亂,所有情緒都被無限放大,織成細密逼仄的網,讓他無路可逃,心口陣陣發悶。

      ——他暗自傾慕謝小姐許多年,這是無人知曉的秘密。

      很久很久了,只有裴渡自己知道,把它認認真真藏在心里。

      說來諷刺,他日夜盼她蘇醒,如今謝鏡辭終于睜了眼,卻正撞上他最為不堪的時候。

      裴渡心里固然酸澀,可無論如何,她能醒來,那便是叫人高興的事情。更何況如今的自己成了累贅,哪能不知廉恥地高攀,被退婚也是理所當然。

      像是一場讓他欣喜若狂的美夢,忽然就斷了,難過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對于包括謝鏡辭在內的其他所有人來說,這樁被他放在心口視若珍寶的婚約,都是無足輕重。

      “在下指骨已斷,無法下筆。”

      這段話說得艱難,他始終垂著頭不去看她,右腿微微一動,將暴露在外的皮膚藏進衣衫里頭:“退婚書上……只能按指畫押。”

      這個動作雖然微小,在四下寂靜的夜色里,布料間的摩擦還是發出窸窸窣窣的響音。

      謝鏡辭聽見聲音,斜著眼飛快一瞟,在明白他的意圖后抿了唇,從喉嚨里發出低低的笑。

      這真不能怪她。裴渡向來肅肅如松下風,一副高不可攀的正經模樣,和這種委委屈屈羞羞怯怯的小動作完全不沾邊。

      原來裴小少爺也會因為露了腿,而覺得不好意思。

      裴渡意識到她在笑他。

      這笑聲仿佛帶了灼熱溫度,烙在耳朵上,惹出難忍的燙與澀。

      他不愿在傾慕的姑娘眼里,變成一出遭人嫌棄的笑話。

      他不敢抬頭,心臟狂跳如鼓擂,面上卻未表露分毫,恍惚之間,聽見謝鏡辭的聲音:“喂,裴渡。”

      仍是同往常那樣懶洋洋的語氣,張揚得毫無道理。

      裴渡五臟六腑都受了傷,每發出一個字,胸腔都痛苦得有如撕裂。但他還是耐著性子應了一聲:“嗯。”

      云京謝家,與他隔了天塹之距,今夜一別,恐怕再也無法與謝小姐相見。

      能同她多說上幾句話,那也是好的。

      纖細的影子更近了一些。

      在蔓延的血霧里,裴渡聞見姑娘身上的檀香。

      他緊張得不知所措,謝鏡辭卻問得慢條斯理,恍若置身事外,悠悠對他說:“你想要的,難道只有一張退婚書?”

      裴渡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等他抬頭,便聽她繼續道:“比如——”

      對話到此戛然而止。

      謝鏡辭的神色原本好似刀刃出鞘,美艷且攻擊性十足,可不知為何,忽然出現了半晌的凝滯。

      在突如其來的寂靜里,謝鏡辭聽見系統發出的叮咚一響。

      她連臺詞都想好了,例如復仇、名譽、狂扁垃圾人,又酷又燃,絕對能得到裴渡的狂熱崇拜。

      但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要完。

      “不行。”

      系統給出的臺詞在腦袋里晃來晃去,求生欲迫使她嚴詞拒絕:“不行不行,這種臺詞絕對不行——能換一個正常點的劇本嗎?”

      系統很是無奈:[你覺得我能左右世界線的變動嗎?早死早超生,你就安心去吧。]

      謝鏡辭:呵。

      謝小姐的怔忪來得莫名其妙。

      裴渡沒來得及出詢問,忽然見她往前傾了一些,毫無征兆地伸出手。

      世家小姐的手經過精心護養,不似他生有粗糙繭子。

      那只手來得突然,徑直落在他喉結之上,緩緩拂去劍傷淌下的血跡。指尖柔軟,冰涼得不像話,像絲綢或棉花。

      好不容易平復的思緒頓時亂作一團。

      脖頸之間最是敏銳,裴渡未曾被人觸碰過這種地方,只覺頭腦發熱,倉促出聲:“謝小姐——”

      他開口說話,那塊喉結便也隨之上下移動,謝鏡辭似是得了樂趣,指尖用力,將它按住。

      溫柔的、惡作劇一樣的禁錮。

      裴渡徹底不敢動了。

      “比如……”

      月光綺麗,映亮她琥珀色的眼瞳,紅唇不點而赤,輕輕張合。他跟前雖是求仙問道的仙子,如今乍一看去,卻更像攝魂奪魄的女妖。

      心臟在沉甸甸地跳動。

      裴渡疑心著這究竟是不是一場瀕死前的夢。

      就算是在夢里,他仍然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見她眉眼彎彎揚了嘴角,眼底噙著笑。

      那是他已經不敢奢求的、藏在心底喜歡了許多年的姑娘。

      月亮,熏香,將他渾然籠罩的身影,繚繞于鼻尖的溫熱呼吸,一切都是飄渺虛妄,宛如由糖漿構筑的泥沼,叫他心甘情愿淪陷其間。

      伴隨著陡然加劇的心跳,謝鏡辭的嗓音悠然響起,如同一瞬星火,把他本就泛紅的耳廓燙得幾欲滴血。

      按在喉結上的指尖輕輕一勾,有點疼,更多的是癢。

      她看著裴渡的眼睛,語帶笑意,尾音沉沉下壓,化作若有似無的呢喃氣音:“郎君,鏡辭可是比那糕點……更美味喲。”

      最后的那道氣音一直躥進心底。

      心口如同揺墜的落葉,每一次跳躍,都攜來難以忍受的悸動,仿佛下一瞬就會轟地爆開,讓他掩藏多年的情緒無處可藏。

      裴渡怔怔看著她。

      喉結無意識地上下滾落,周身盡是從未有過的燥熱,讓他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連抬手捂住臉上狼狽的緋紅都做不到。

      [嚯嚯。]

      系統看得津津有味:[你快看,他臉紅了耶!]

      謝鏡辭就呵呵。

      莫名其妙來這么一出,裴渡向來清心寡欲,肯定覺得她是個神經病。

      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現在她立在這里,就是一尊修真界亙久不倒的自由死神像。

      系統頓了半晌,笑音里是毫不掩飾的戲謔:[小少爺不經撩,你怎么也害羞臉紅了?這妖女當得不稱職啊。]

      謝鏡辭咬牙,忍下耳根莫名其妙的燙,一字一頓應它:“閉嘴。”

      什么害羞臉紅。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因為裴渡害羞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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