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皺了皺眉，語氣中帶著好奇：“技術黑點理論？”

百里晴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簡而之，就是‘宇宙終有一個問題，其解存在，但在可觀測一側無解，解則末日’。”

于生想了想，低頭看了看已經開始愣神的艾琳，又扭頭看了看旁邊正捧著個空碗黯然神傷的胡貍，略一猶豫：“……這可能有點太‘簡’了……”

“黑點理論認為，宇宙內的一切，包括宇宙本身，都是可以研究、可以解析的，整個世界都是一個可以計算并歸納的精妙數學模型——這是理論的前半段，這部分其實沒什么問題，許多文明圈的學者也有類似的猜想，即便沒有，大家也普遍認可‘萬物皆可究’的思路，關鍵是后半段。

“黑點理論的后半段認為，隨著‘解析’的深入，宇宙萬物的真理會逐漸‘收歸’，而其解答也將漸漸逼近‘信息’所能表述的極限，‘世界’這個龐大的數學模型會在某一點坍縮為一個唯一的、超出理智與計算的‘造物主方程’，整個過程就如紡錘的尖端收縮為一點，該‘造物主方程’就位于這個‘點’上，它是宇宙從誕生至死亡的所有信息總和。

“該方程有解，但該方程的解就是可觀測宇宙的終結，而人類由于位于可觀測宇宙內，因此永遠無法抵達理解該‘解’的終點，即，宇宙的終極答案對于人類而是一個永恒的‘黑點’，任何文明，任何智慧生物，任何智能形式，通過任何方法去研究宇宙本質，都會在某個階段觀察到該黑點的存在，但永遠無法理解該黑點的內容。

“而‘黑點集團’的終極目標，就是觀察到該‘技術黑點’，并在可觀測宇宙終結之前找到任何可能的、繞過該黑點的辦法——即便這從他們自己的理論來講是不可行的。”

正捧著碗舔來舔去的胡貍耳朵抖了一下，忽然抬起頭：“那聽上去還挺分裂的，既相信人定勝天，又認為人力有盡。”

于生開著外放，百里晴自然聽到了這句話，她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感慨：“是啊，有些矛盾——這個世界上許多東西都是矛盾的。”

艾琳則還在愣神，愣了好一會才冒出一句：“……我覺得剛才簡而之也挺好的……”

于生隨手摁了摁小人偶的腦袋，皺著眉嘀咕：“那這聽上去他們的目標還挺……‘宏大’的，本身行事風格也就是有點偏執的學者集團，好像也沒那么‘瘋’吧？”

電話對面的百里晴安靜了一會，幽幽開口：“數學題長期解不出來，會憋出毛病的。”

于生：“……”

放在兩天前他對這句話都不會有太大感覺，但這一刻他想起了療養院里把腦袋憋炸的那個——非常印象深刻。

“所以……就變成學術恐怖分子了唄？”就連艾琳都反應過來，主要是她對“數學題解不出來”這幾個字不存在任何理解門檻，“他們走邪修了？”

電話對面的百里晴明顯嘆了口氣——

“差不多，當科研失去了道德枷鎖，又有了宏大的目標作為鞭策，能造成的危害可遠超過幾個天使教徒繞著火堆用小刀剌脖子——后者剌幾百次脖子都不一定能吸引天使來看一眼，但前者的尖端實驗室在高峰期可以每年炸兩個，而且每次都沒準會從實驗室里跑出來什么。

“因此，當意識到黑點集團的行事越來越偏激，其許多技術也越來越具備風險，甚至他們的很多技術本身都開始攜帶精神污染之后，越來越多的文明圈便將他們列為了‘高風險團體’，甚至直接將其列為了恐怖分子、極端教派。

“但無論如何，今日的黑點集團已經發展成了一個無法被簡單剿滅的龐然大物，甚至堂而皇之地占據著一片不法星區，在群星間的影響極為廣泛，儼然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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