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腫迸發出了銳利的光芒,帶著戾色,直直掃向了那太監。
那太監渾身一哆嗦,只覺被閻王扼住了咽喉。他小心翼翼地往薛晏處看了一眼,便見那雙銳利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的急奏。
那目光之中,血光乍現。
——
從沒有人試過,縱馬三天從長安趕去金陵。
但在第三日時,薛晏的馬匹已經奔到了金陵城北的江邊。
接連三日,他不眠不休,白天連著晚上地趕路。即便訓練有素如他身側的錦衣衛,也根本吃不消,更別提他身后的馬車上帶的太醫和京中名醫,早被顛得七葷八素,各個病怏怏的。
薛晏卻半點都沒反應似的,只一直趕路。
錦衣衛們留了一大半在山東,負責押運糧草,其余的,都是跟著薛晏一同帶著太醫回來救災的。
他們一路上換了好幾輪的馬,勉強保持得住速度,但是人卻是受不了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誰都不敢多。
因為他們全都看出,主子這幾日的狀態極為駭人。
他連續幾天不眠不休也不見疲態,唯獨一雙眼睛是通紅的,滿是血絲。
他一路上半句話也不說,只蒙著頭趕路,即便錦衣衛中都是遲鈍的大老爺們,一時間也看出了幾分意思。
等到了長江邊,等著過渡船時,有個錦衣衛撞了撞身邊的小隊長,小聲說:“哎……你說王爺喜歡的姑娘是不是在金陵啊?”
小隊長連忙瞪了他一眼,讓他噤聲。
不過緊跟著,他看向薛晏。
就見薛晏背對著眾人,一不發地盯著長江,像是要將那寬闊的滔滔江面望穿了似的。
那小隊長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對方才屬下的疑惑深以為然。
這日清晨,天大亮時,薛晏進了金陵城。
城內此時一片肅殺,即便天大亮了,街上也沒什么行人,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清苦的藥味。只有成隊蒙著面的官吏,挨個敲門,取走各家各戶門口的銀錢,再給他們放下米糧。
——這也是前兩日,永寧公世子想出的法子。
一片肅穆安靜的大街上,只有薛晏一行的馬蹄聲,從城門一路響來,經過了金陵府,卻半點沒停留,一路沖進了巡撫府。
巡撫府的正廳之中,永寧公和沈知府正在議事。
每日有多少發了高熱百姓,又要分配出多少藥物、多少錢糧,這些都是要日日算清楚的。如今城中事態緊急,他們二人也終日忙得團團轉,每天都休息不了幾個時辰。
而這個時候,沈流風也在這兒。
“你莫要同我胡鬧!”沈知府怒道。“如今城中疫病如此厲害,你還想跑到哪里去?!”
沈流風頭一遭跟叔父梗著脖子爭執:“你讓我去一趟揚州,我一定能再將那神醫找出來!”
沈知府氣急:“你還胡鬧些什么!江南這么多的名醫如今都在金陵,京中也馬上就會派太醫來,你添什么亂?”
永寧公坐在一旁,手中握著賬冊,一不發。
若細看,便能看到他泛紅的眼眶,和緊抿著的嘴唇。
他自己的孩子染了時疫,他自然是最焦急和心疼的。
但是君懷瑯自己下了死令,不許任何人去見他。永寧公知道,他的兒子是擔心自己身上的疫病擴散到他人身上。他本就位高權重,周圍接觸的又是金陵最核心的官吏,但凡沾染上了,金陵便連一個主事的都沒了。
所以,永寧公只能兀自忍著,只等他們將金陵的疫病處理好,尋出解藥來,救他的性命。
永寧公是著急,但他也知,沈流風說的什么神醫,也極無根據,是根本沒譜的事。
而沈流風卻據理力爭。
“我哪里是添亂!”他大聲道。“懷瑯都病了幾日了,這般燒下去,豈不是將人都燒壞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聲響動。
幾人看出去,就見薛晏風塵仆仆地站在那里。
他衣袍不怎么見凌亂,但眼中卻滿是血絲,嘴唇皸裂。他緊緊盯著屋中幾人,雙手垂在身側,手背青筋畢現。
一時間,四下鴉雀無聲。
門外還停著錦衣衛們和馬匹,剛才薛晏竟是一路騎著馬,穿過庭院,趕到議事堂來的。
他的目光緊緊掃過眾人,雖沒動,人卻像只被鎖在囚籠之中,發了狂的野獸。
最后,他的目光盯向了沈流風,開了口。
“你剛才說,君懷瑯怎么了?”他嗓音啞得嚇人。“他在哪。”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