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上說,此番疫病,感染者會接連發熱,難以好轉。且疫病傳染性極強,與之接觸者,有五成的可能性被傳染。
這疫病從七月底起,持續了一個多月,京中派來了不少名醫,也束手無策。一直到江南入了秋,這疫病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在此之后,江南也再沒出過這樣的怪病。
但是,如今還沒入七月,發了高燒的病人,多則半月,少說七天,就會因高熱不治而身亡。
前世,金陵耗了一個月,都傷亡慘重,死了無數的人,如果這一世,也一直拖到那時候的話,莫說他君懷瑯還有沒有命,想來整個金陵,也會成為一座死城。
就在這時,那官員進來了。
“世子殿下?”他聲音有點抖。
他剛才聽那位公公說了,世子殿下今日一早,也發了燒。如今根本不是容易受風寒的時節,如今這樣,十有八九是這位貴人也被傳染了。
原本就有些嚴重的情況,這般便更加難辦了。
君懷瑯聽見他的聲音,嗯了一聲。
“如今情況如何了?”他問道。
官員忙道:“大夫和工人們有不少發了熱的,這幾日都沒治好,反倒傳染開了……這兩日下頭的官員們才覺出不對來,尋了郎中問過,這才來稟告殿下,耽誤了時辰,實在罪該萬死……”
他這話,就是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了。
君懷瑯卻道:“與你們無關。我只問你,既然會傳染,現在發熱的那些人,如今在何處?”
畢竟,有人發熱生病,實是最尋常的事了,除非有大面積傳染,否則很難引起官員們的注意。也正因為如此,時疫往往來勢洶洶,且無法防范控制,向來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為時過晚了。
現在,只能想辦法控制補救了。
那官員忙道:“已經集中在一處了。”
君懷瑯嗯了一聲。
“去稟告沈知府,準備好他們每日的飯食和藥品,一定保證他們每日的生活所需,定要安撫好他們。否則,若有生病者從安置處逃出來,便又會使得疫病擴散。”他說。
那官員連忙細細記下。
君懷瑯接著道:“還有藥物和郎中。只管讓他們去開最尋常的清熱解毒方子,總歸會有些用。”
畢竟前世,按著史料上的記載,確實只有那副最為尋常的清熱藥方在疫病之中有些用處,即便無法治愈,也能拖延些許時日。
官員連忙應下。
君懷瑯頓了頓,接著道:“還是每日同我匯報情況。告訴我父親,定要先控制住疫病的擴散,安撫好百姓,再立馬急奏長安。還有,去各處尋郎中來,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能尋到解藥的方法,就別放棄。”
那官員又應了下來。
“也沒別的了……至于看守安置處的官兵,一定讓他們遠離病人。”他說道。“離遠些,若不得不靠近,一定要將身體盡可能地包裹住,不要直接接觸。”
他也不知這種辦法奏不奏效,但如今也只能這樣了。畢竟疫病會在活人之間傳播,總不會傳染到死物上吧?
也只得暫且一試了。
那官員應下。
君懷瑯道:“沒別的了。這些話,一定帶到。”
那官員頓了頓,開口道:“……那,世子殿下,您怎么辦?”
君懷瑯看向屏風。
“我無妨。”他說。“每日照常叫人送膳送藥來就可。”
那官員遲疑了一會兒,試探著道:“世子殿下還是請外頭的大夫進來瞧瞧吧?萬一您沒染疫病,只是受寒了呢?”
君懷瑯低聲笑了一聲。
“疫病還是風寒,大夫就看得出來么?”他道。“風寒的話,自己會好,不必憂心。”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
他如今腦中混沌一片,安排完了要緊的事,便只剩下了一個人。
“……等等。”就在官員要退下時,君懷瑯忽然開口道。
官員連忙停住腳步。
“如果接圣旨那日起,要趕去山東的話……”君懷瑯問。“今天應該到哪兒了?”
官員不知他為何這么問,但卻認真算了之后答道:“若是急行,今日說不定已經到了。”
君懷瑯頓了頓,片刻之后嗯了一聲。
“我生病的事,誰也不許外傳。”他說道。“尤其若有人要送信出去,一定攔住。”
官員不解:“這……”
君懷瑯收回了目光,靜靜看向了屏風下漏進來的,絲絲縷縷的日光。
“不必多問,按我說的辦就好。”他說。
他現在腦子里全是薛晏,卻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因為他知道,他的命令攔得住所有人,卻唯獨攔不住他。
他有再多上天入地的本事,也是肉體凡胎,擋不住這樣洶涌的疫病。即便重生了一遭,他自己也沒有任何把握能控制住這次疫病,他只知道,他能放手一搏,卻也需要一個前提。
他想要薛晏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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