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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劈下了一道驚雷。
這天的雨下得尤其地大。
君懷瑯坐在書院中,卻并不怎么安心,頻頻往窗外看。
他知道,平日里官員外出郊外巡視,為了輕裝簡行,向來不會準備太多的東西。
這么大的雨,他們出巡的一行今日定然不會順利。再加上城外的官道并不平坦,鄉間小路更是難走,一不小心車轍就會陷到泥潭中,招致不小的麻煩。
君懷瑯不由自主地擔心。
他既擔心自己父親做事愛較真,即便下大雨也不打道回府;也怕他們路上出什么意外,大雨天困在城外。
也會不受控制地惦記薛晏,忍不住去想他此時在做什么,會不會碰上什么麻煩。
想到這兒,君懷瑯又不由自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處細小的傷口已經長好了,這會兒摸上去,只能感受到微不可查的一個小痂。
并沒有多疼。
那處傷,是薛晏橫沖直撞之時,犬齒碰出來的。只細微地一疼,就被他吮去了血珠。
待那一吻畢,薛晏喘息著和他分開,還在那處小傷口上啄吻了一下。
“君懷瑯,想裝傻的話,明天就把這件事忘掉。”他低聲說。“但是別再刺激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君懷瑯抿了抿嘴唇。
當時他腦海中是一片空白的,但現在想來,卻總對薛晏的話有些不信。
他嘴上說著自己不是好人,卻會舍命救他,忍耐了不知多久,也未曾透露半點對他的感情讓他知道。
而甚至到了那一夜……那個吻雖兇狠,卻又淺嘗輒止,帶著瘋狂邊緣的克制。
前世的薛晏,真的會做那樣的事嗎……
就在這時,他的胳膊被撞了一下,將他瞬間驚醒了過來。
他側過頭,就見沈流風坐在他旁邊,趴著看他。
“懷瑯,想什么呢?”他小聲說。“是不是也在想叔父他們?”
君懷瑯愣了愣,接著便點頭。
窗外的雨聲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竹葉上,沈流風便不大有顧及地湊上來,接著說悄悄話道:“我也在擔心呢。你說這么大的雨……”
他頓了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那天在揚州出事的時候,雨也這般大。”他說。“我心里總有點不安。”
君懷瑯目光一滯。
他說的,自然是那日他們在揚州山中,塌方被困的事。
他片刻沒有說話,沈流風向來沒什么主見,便緊張地盯著他。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我心里總有點不安穩……”
片刻后,君懷瑯沖他微微笑了笑。
“別多想了。”他說。“先安心讀書,一會放課后,我帶你一同去南城門處迎一迎。”
沈流風連連點頭。
就在這時候,窗外隱約響起了一陣雷聲。
在瓢潑大雨之中,那雷聲很遠,聽不分明。卻只聽接連幾聲響雷之后,隱約又有人聲漸起。
君懷瑯皺眉看向窗外。
那人聲愈發近了。
就在這時,有個護院匆匆闖到了教室中。
正在上課的正是書院的院長,見到那人進來,放下書問道:“何事?”
那護院匆匆道:“院長,不好了!城北的堤壩忽然塌了,江水涌入,淹到城里來了!”
院長愣在原地,教室里的學生們頓時嘩然一片。
君懷瑯瞳孔驟縮,握著筆的手也驟然收緊,險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壩塌了?
前世堤壩垮塌,分明是入了七月。再加上他平日里檢查的情況,這段時間雖說雨多,但絕不至于將堤壩沖垮。
如今跟前世,就連塌陷的時間都不一樣了……這分明不是天命,而是人為。
堤壩是被人動了手腳才會垮塌的,也正因為今年有自己和薛晏的到來,金陵府衙的官場狀況和前世截然不同,所以那人才會提前動手,促成了堤壩垮塌。
……還專門挑了個薛晏和金陵高官都不在城中的時候。
明明已經到了六月,君懷瑯的后背卻一陣陣發冷。
就在這時,那護院又說道:“院長,外頭有不少房屋被淹的流民,要到書院中避難。您看……”
臨江書院門口的路窄,就是因為它地處江邊的一個丘陵,地勢高,不平坦。也正因為如此,金陵城北部被淹沒了不少,而臨江書院,則是少有的安全區域。
君懷瑯聽到那話,心下卻有些怪異。
長江江面寬闊,水流豐沛,再加上今年雨多,此番決口,情況定然嚴重。但是,尋常百姓面臨這種災難時,通常會亂了手腳,急著保護家人和搶救財物,即便逃亡也難以找對方向,怎么會在水災的第一時間,跑到最合理的地方來?
君懷瑯忽然想到,前世的卷宗上說,水災來臨時,城中起了多起沖突。
最嚴重的是在書院里。流民搶占屋舍,和書生發生爭執,后口角斗毆,打傷打死了不少書生。
當時他還在疑惑,為何躲雨而已,竟會打死人。
……原來問題竟是出在這里。
君懷瑯手中的書頁驟然被他攥破了。
而前頭講臺上的院長聞,連忙道:“快去開門,讓百姓們進來躲躲!”
那護院哎了一聲,便要往外跑。
“慢!”君懷瑯站起身。
教室中的眾人頓時都看向他。
眾人此時各個面色慌亂,唯獨他一人,挺拔地站在原處,一襲青衫,芝蘭玉樹。
他臉上分明沒什么表情,清冷又孤高,卻莫名讓眾人在看見他時,都多了幾分安心。
“許有蹊蹺,先別開門。”他說。“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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