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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進寶會意,連忙上前來將貓抱開了。

      “下次別再讓它進我書房里。”薛晏垂眼拆開了密信,道。“出去吧。”

      進寶連忙抱著貓退了出去。

      薛晏將信封中的信件拆出來。他前天剛到,便派了段十四出去,探查金陵而今的情況。這小子不愧是東廠里出來的,用得比錦衣衛順手得多,不出兩日,消息便發了回來。

      信上簡明扼要,沒有多余的信息,已經將金陵本地的重要官員全都羅列在了上頭。

      薛晏順著往下看。

      探查回來的消息跟他這兩日觀察到的差不多。金陵知府雖說油滑了一點,卻也沒什么問題,而跟著永寧公的這一群,多半都是科舉入仕的讀書人,家底干凈,也沒什么可查的。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

      郭榮文。

      此人也是科舉入仕,還和永寧公當年是同榜的進士,而今供職于戶部。

      他和永寧公當年還有些淵源,當年他獨身從嶺南入京科舉,家境貧寒,身無分文,到了長安后靠著替人寫信換筆墨錢。之后是永寧公資助了他,還在國公府給他尋了個住處,一直到他金榜題名,入朝為官。

      故而郭榮文跟永寧公二人,一直關系不錯。即便永寧公這些年來仕途平平,無人問津,這郭榮文也仍舊與他交好如初。

      這人按說沒什么問題,甚至是很令人放心的。他們此番南下,金陵府的各項賬目,永寧公也放心地交給他來監察。

      他也確實沒出半點岔子。

      但薛晏的目光卻落在了一行字上。

      某月某日,恰是在他來金陵的一周多前,郭榮文曾在萬安酒樓之中與人會面。沒談什么事,卻是替人將高昂的酒錢付了,之后又重金買了個歌伎,送到了一處宅院中。

      那宅院,恰是許家少爺的落腳之處。而那許少爺,正是那天在東湖上,為了蘇小倩和君懷瑯二人起爭執,將沈流風打落到湖里的那人。

      而這許家,不是別的許家,正是京中位極人臣的許相家。

      他是許相嫡長子膝下唯一的嫡子,生來體弱多病,故而從小養在后宅之中,基本沒出過門。此后,還是個游方道士來了長安,給他開了一劑方子,吃了七八年,才算好全。

      而說來也巧,這游方道士開了方子沒幾年便離奇橫死,只剩下個年輕的弟子。許相為了報恩,便將他這弟子送入了宮,進了欽天監。

      恰是那個與宜婕妤有私的靈臺郎。

      而待病好之后,后宅便關不住這位自幼嬌養的少爺了。這兩年,這位少爺便四處游山玩水,這段時日,恰好到了金陵。

      便在此住了下來。

      薛晏看著那行字,沉吟了片刻,露出了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段十四。”他出聲道。

      暗處的那個影子現了身:“屬下在。”

      薛晏抬眼問道:“那日帶回來的那個丫鬟,之前是在哪里唱曲的?”

      段十四抱拳,簡意賅:“萬安酒樓。郭榮文去的當日,她曾與許從安有過口角。”

      薛晏的笑容深了幾分。

      既然如此,那便說得通了。

      郭榮文即便什么都還沒做,但他在永寧公身側供職,又去巴結許家的少爺,個中的原因,也只有一個了。

      許家買通了他,等著安排他去做什么事。

      至于什么事,薛晏不大在意。他只需借著這個草包少爺,讓他做下點錯事,讓自己抓住把柄,也就夠了。

      “盯緊他。”薛晏吩咐道。“再去給那個許從安找些麻煩,找讓他缺錢的麻煩。”

      說著,他抬頭看向段十四,接著道:“他如果要去找郭榮文,別攔著。郭榮文如果挪用了公賬上的錢,也隨他動。”

      說著,他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只要他動了賬上的錢,你就找個青樓,尋個未接客的煙花女,買通之后,只管砸錢捧她,將她捧成花魁,名滿金陵,再去監視許從安的動向。”

      段十四領命,便要退下。

      就在這時,薛晏抬眸,忽然道:“你恨不恨段崇?”

      段十四一頓,頭一次抬眼,和薛晏對視了。

      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看似平靜無波,但眼底之中,卻暗藏著銳利的鋒芒。

      他沒有說話。

      他這幅神情,薛晏再熟悉不過了。

      段崇想要養狗,養一把見血封喉的武器,便不把對方當做人看。

      他只當段十四好用,卻已然忘了,這不會搖尾巴的狗,即便再聽話,也是養不熟的野狼。

      更何況,段崇還以為段十四不知道,他是段十四殺父弒母的仇人呢。

      薛晏毫不避諱地迎上了段十四的目光,挑起唇角。

      “將我的事情辦好,我給你一個殺了他,取而代之的機會。”他緩緩說道。

      段十四沒有出聲,片刻后沖著他抱了個拳,掩回了黑暗中。

      薛晏收回了目光,像是剛才那句話不是自己說的一般,慢條斯理地將密信放在了燈上,一點一點地燒成了灰燼。

      他知道,段十四這是答應了他的提議。

      房間中明明有兩個人,卻是一片死寂。明里臥著一只雄獅,暗地里潛伏著一只倒戈向他的豺狼。

      安靜的空氣幾乎是凝滯的。

      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了。

      薛晏知道是進寶,不耐煩地皺起眉。

      “什么事?”他將剩下的那一角信投入了燭火里,火光乍亮。

      進寶忙道:“回王爺,東邊世子殿下的屋子,瓦片讓雨沖壞了!這會兒主屋里正漏雨呢,想必是住不了了!”

      薛晏的目光頓時從燭火上移開,緊跟著就起了身:“我去看看。”

      說著,已然越過了進寶,走出書房。

      方才他身上那股氣定神閑的陰戾,早就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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