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看了公子哥一眼。
“在哪。”他問道。
那公子哥果然心存僥幸,支支吾吾道:“您問的是什么?小人不知。”
若將錢交出去了,即便朝廷不要他的命,他可怎么活得下去?再說了,那女子跟著他從青樓里出來,是要跟他過日子的,怎能吃這個苦呢……
卻見薛晏緩緩收回了目光,抬了抬下巴,往那青樓女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來人。”他說。“斷她一指,再重問一遍。”
驛館中旁的人,皆是來往的客商和百姓,此時本就大氣都不敢出,又聽大官要就地用刑,一時間都嚇得瑟瑟發抖。
一個士兵走上前。
他們跟了薛晏月余,也算能吃透這位主子的命令。那士兵上前,先將那青樓女子的手腕按在桌面上,再有另一個士兵上前,抽出了锃亮的匕首。
二人回頭,等著薛晏下一步的命令。
果然,那女子劇烈掙扎哭叫了起來,在匕首面前嚇得渾身抖如篩糠。公子哥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雙腿發著抖,已然有些發不出聲。
薛晏偏頭看他。
“多問一遍,就砍一根,不知她這雙手,夠不夠撐到你想起實話怎么說。”他淡淡道。“若要逼我問第十一遍,那她這條命,今日就留在這了。”
那公子哥嚇得幾乎跪倒在地,匆匆嚷道:“你這般當眾動用私刑,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薛晏懶洋洋地一笑。
侍立在側的進寶如今最會的便是察觀色和狗仗人勢。他看了一眼主子的神色,面上頓時露出了個高傲又譏諷的笑容,輕慢開口道:“王法?你可知面前的是哪位主子,就敢妄談王法?”
太監獨有的尖銳嗓音一起,在場眾人都是一哆嗦。
能讓太監伺候的男子,全天下能有幾個呢?
那公子哥腿都軟了,登時跪倒在地。
他知道了,今日面前這位,定然是宮里的皇子。今天莫說剁他愛妾的幾根手指,就是將他們一家都殺了,也沒人敢多語一句。
接著,他就聽薛晏懶洋洋地開口:“還不動手,要我催你們?”
匕首倏然落下。
那女子的哭聲頓時尖銳了起來。
“夫君!夫君救我!”她哭道。“您就告訴他吧,告訴他吧!”
落到一半的匕首,擦著她的手指停了下來。
“我不想多聽一句廢話。”薛晏抬手,屈起手指,慵懶地支在了臉側。
跪在地上的公子抖抖索索道:“已……已經讓我的小廝連夜往北送去,如今應當是在長安北郊的望平村中。”
薛晏側目,看了一眼侍立在側的士兵隊長。
“聽清楚了?”他問道。
那隊長立馬行禮應是。
薛晏轉回目光,淡淡吩咐道:“將他們幾人捆了,找到銀票后,自回刑部復命。”
隊長應是,領著士兵們井然有序地將幾人捆出去,一隊押著幾人回城,一隊往北,去尋銀票了。
薛晏慢條斯理地起身。
進寶連忙狗腿地上前,替他將礙事的椅子搬開,給他讓出路來:“主子,是回刑部還是回宮。”
薛晏道:“回宮。”
進寶連忙哎了一聲,轉身就要將那把椅子放在旁邊。
緊接著,站在樓梯上的一抹青色身影,立刻撞進了進寶眼中。
跟那菩薩相處數月,進寶還能不知道是誰?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果然,世子殿下就站在樓梯上,將方才的一幕幕全都看在了眼里。
進寶心里一咯噔。
這……主子那副兇殘蠻橫、作威作福、隨手就要要人手指頭、取人性命的模樣,是不是不太適合讓菩薩看見?
他只恨自己遲鈍,怎么離得這么近,都沒感覺到那菩薩身上的佛光。
進寶后知后覺,沖著君懷瑯討好地笑了笑。
而恰在這時,走到門口的薛晏發現了進寶沒跟上,不耐煩地回過身來。
“還不滾出來,是死在里頭了?”他側過頭,冷冷問道。
進寶心里一咯噔。
主子,您什么時候罵我不好,偏挑這會兒啊!
果然,他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去,便看見主子不動了。
他和世子殿下對視了。
主子方才那雙滿是慵懶、不耐和戾氣的眼,直勾勾地看著世子殿下,哪兒還有方才那副倨傲冷冽的模樣?反倒滿是藏不住的驚訝和惴惴不安。
雖仍舊站得筆直,面上仍沒什么表情,卻總像是做了錯事、讓夫子抓包了的學生似的。
活似一頭原本趾高氣揚的狼,那對威風凜凜的狼耳朵,并一條傲然上揚的狼尾巴,都慫了吧唧地垂下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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