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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風雨(雙更合一)

      饒是狐柒已經選定了南柚,但很多勢力仍對她青睞有加,不斷拋出橄欖枝,開出的條件十分誘人。

      狐柒一個接一個拒絕了。

      星主挺樂呵,他側首,一邊看接下來的比試,一邊對南柚道:“現如今,昭芙院中能堪大用的不少,孚祗與這個狐柒,都是不可多得的天驕,狻猊日后就更不必說。”

      他點了下頭,說:“挺好的。我兒有手段有魄力,招人喜歡,比父君做得好。”

      這件事,南柚也很意外,她嘴唇翕動,道:“我從前未與狐柒打過交道,不知她是如何知道我的,入不入昭芙院,還得先讓私獄查一番。”說到這,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嘴角往上提了提,輕聲道:“總歸,我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百族會一共三日,今日只看了一百人的比試,剩下的,留到第二日第三日再安排。

      夜里,大殿舉行宴會,那些平素都忙著穩固朝堂,坐鎮領地的大能們,難得可以歡聚一堂,敘敘舊,聊聊往事,而后彼此唏噓,感嘆時光倥傯,屢變星霜。

      宴行至一半。

      南柚的眼皮突然輕輕地跳了兩下。

      手中的一盞茶還未飲完,大殿之中,突然一瘸一拐地走進一個人,她臉上的妝花了,手里握著一柄斷了一半的劍,小腿之下,衣衫破裂,眼里滿是空洞和悲愴。

      饒是多年未見,此等情形下,南柚還是一眼認出了來人。

      清漾。

      她的腦海中,幾乎是瞬息之間,亮起了警鐘。

      “清漾?!”花界的人認出了她,另兩脈的長老站起身,其中一位手中的拐杖不輕不重落地,聲音聽不出明顯的情緒:“諸位大人面前,你如此上殿,是有冤屈要訴嗎?”

      綠藤才走,這幾日他們忙于百族會,尚未對這位失勢的三姑娘做什么,怎么還輪到她搞得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不公,就差擊鼓申冤上奏了。

      清漾身后,站著那名叫丹青的從侍,他身上遍布著鞭痕,氣息萎靡,此刻,他站出來,聲音壓抑,帶著一種臨死前反撲的意味:“二長老,我家姑娘滿身是傷站在大殿上,您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嗎?”

      他口中的二長老胡子翹了翹,哪里有想過會被一名不起眼的從侍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回嘴,才欲發火,就被身邊的大長老攔住了。

      “清漾,有什么,你盡管說。”仙風道骨的大長老長了一張和善的臉,說出的話很有水平。

      清漾一直沒有說話,她嘴唇干裂,一直到大長老的話結束,她的眼珠子才轉了下,而后,噔的一下,雙膝觸地,根本感覺不到痛一樣,用了十成的力道。

      星主從她出現,目光就未轉移過,臉上是十分復雜的情緒。

      “大師兄,請替清漾做主!”她一求,就求到了最有可能幫自己,也是最能說得上話的人跟前。

      九神使的關門大弟子,名喚炬鈄,修為跟天君、星主這些老牌領域王者一樣,是個跺跺腳地都顫一顫的大人物。

      最主要的是,他代表神山而來。

      “怎么回事?”炬鈄抬頭,抱著一柄銳氣十足的劍,將清漾的狼狽模樣完整收入眼底后,問。

      清漾抬起頭,目光緩緩挪移,而后釘在南柚身上。頭一次,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她能釋放出自己滔天的恨意。

      “南柚,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清漾咧開嘴,笑了一聲,又咳出了血塊,她用袖子擦去,目不轉睛地盯著南柚,聲音不輕不重,但一字一頓,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楚。

      南柚震怒,她撐著桌面站起來,語氣涼得可以滴成冰:“有話便直說,你莫不是永遠改不掉這陰陽怪氣的毛病。”

      清漾便不再說話,她深知在這等情形下,過多的語只會讓人不耐。

      證據與事實,勝過大段的鋪白與啰嗦。

      她的手指間,夾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青色珠子,正一閃一閃的泛著靈光。

      “留影珠?”

      “青色的,里面已經存了影像。”低低絮語傳入大家耳中,一眼望去,都是看熱鬧的神色。

      繼留音珠之后,琴家搗鼓出來的留影珠在他們這些皇族之中亦是大為流行,很快就被搶購一空,也因此,許多人都能夠一眼認出。

      清漾往里輸入靈力,期間,眼神一直落在南柚身上,毒蛇一樣,像是要欣賞她錯愕與驚訝的神色,不曾挪開半分。

      半空中,畫面徐徐展開。

      映入眼簾的,是如浪潮一樣的綠色柳枝,它們宛若無堅不摧的神鏈,又像是如影隨形的發絲,從后像前,驚起巨大的風聲。

      清漾身邊的兩個從侍護著她逃離。

      但實力懸殊,他們最終還是被追上。

      清雋如謫仙的少年衣袍隨著風的方向鼓動,長指輕飄飄點在空中,聲音淡漠空靈:“奉姑娘令,今日擊殺你等于天欒城郊。”

      清漾全身都繃緊了,警惕得像是一只受了驚的鹿,她不斷揮劍,斬斷從各種角度不斷襲來的綠色藤條,咬著牙道:“孚祗!神山有令,同門之間,不可相殘相殺。”

      “你我非同門。”孚祗置若罔聞,絲毫不為所動,手心中燃起一團綠色的焰火,而與此同時,那些綠色的柳條上,開出了碗口大的花,一朵接一朵,妖異至極。

      “可南柚是!”清漾嗓音啞得不像話,咬著牙一推再推,因為被困在結界中,任何的求助信號都發不出去,滿臉都是一種幾乎能窺見死亡的絕望與不甘。

      “去。”回答她的,是孚祗手掌中化為那簇幽綠的焰火,帶著無與倫比的攻擊力道,直接朝著清漾而去。

      整片籠罩在結界中的區域,化為了一片火海。

      他居高臨下,看了半晌,輕飄飄沒了蹤影。

      不知過了多久,結界破碎,清漾幾乎是用手并地,咳著血奄奄一息地爬出來,身上披著一件看不出什么顏色的皮毛,現在也四處崩裂開,顯然已經撐到了極致。

      她身邊的兩名從侍,只剩下一個丹青。

      丹心為了保護她,死在了那場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神火中。

      小半個時辰的影像,等靈光散下來后,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到了南柚和她身側的男子身上。

      清漾面對著星主,沒有一味地哭喊,只是默默淌眼淚,她朝星主磕了一個頭,更咽道:“清漾當年曾犯下錯事,血脈被抽,永世不得踏入星界王城,自知無顏面對伯父,從未主動現身。”

      “清漾命賤,父母雙故,無人在意,今小心翼翼,茍活于世,不知因何遭至殺身之禍,請伯父做主,還清漾一個公道。”

      星主眉心緊皺,與南柚對視。

      “我沒有。”留影珠的投影才出來時,南柚的額心就開始突突地跳動,此刻,面對諸多的質疑,她一字一頓否認。

      星主沉沉望著她,半晌,目光落回清漾臉上,他負手,道:“起來說話。”

      清漾雙手貼在額心,行了一禮之后,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

      女使為她披上一件寬大的外衣。

      星主問:“此事發生在何時?”

      清漾低著頭,手背上的灼傷觸目驚心,皮肉粘連在一起,巨大的水泡里時不時流出膿液,星主問,她就答:“昨夜子時。”

      星主點了點頭,問自己身邊的從侍:“昨夜,孚祗在何處?”

      南柚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她聲音有些沙沙的啞:“在我院子里伺候。”

      “可還有人能證明他子時就待在你的院子里?”星主再問。

      南柚閉了下眼。

      在看到影像的那一刻,她便飛快反應過來,這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為她設置的局。孚祗夜里陪著她已有一段時日,狻猊和荼鼠習慣性出去尋寶,她的院子里,在那個時間段,沒有別人。

      別人不知道,她卻清楚得很。從天黑到天亮,孚祗寸步不離跟她在一起,怎么對清漾下手?就算對清漾下手,他也絕無可能說上那句,奉姑娘之令。

      他會將她摘得干干凈凈。

      “昨夜,我在院子里。”狻猊踏出一步,巨大的黃金瞳里燃著璨璨的焰火,壓迫感極強。

      它不明白其中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南柚下的命令,只知道,在這個時候,它得站出來,證明南柚的清白。

      “對。”站在它背上的荼鼠附和:“我們都跟孚孚在一起!”

      流芫眸光閃爍兩下,在炬鈄審視的目光下,咬咬牙,頂著上位者的威壓站出來,聲音清脆:“我昨夜也在。”

      她想的比較簡單,就算南柚是真的下了追殺令,也沒什么不對。

      南允將扇子收攏,啪的一聲,拍在桌面上,他抬眸,瞳孔的顏色很深。

      “我也在。”

      “你在,在個屁。”龍主暴躁地往他頭上拍了一下,鼻子都險些氣歪,流芫和狻猊可以說在,南允一個成年男子,整夜宿在堂妹的院子里,傳出去像什么樣子。

      南允不要臉慣了,南柚是女孩子,總得避諱這些。

      清漾手指抓了抓裙擺,揉得都起了皺,她死死咬著唇,道:“狻猊獸君是你的伴生獸,會為誰說話,一想便知。”

      “那你告訴我,大夜里,需要誰整夜守著孚祗,守著我,才能證明我的清白?”南柚手指抵著眉心,重重摁了一下,問。

      “留影珠記錄的,還不夠嗎?”清漾像是被暗殺的事刺激到了,第一次當眾在人前與南柚嗆聲。

      “留影珠是什么東西,它說真便是真,它說假就是假?”南柚慢慢瞇著眼,“我星界嫡姑娘的話,比不上一顆珠子?”

      “夠了。”星主皺眉,他呵斥出聲,神色慍怒,半晌后,道:“為救你而死的從侍,名喚什么,昨夜之前,可有人見到他?”

      清漾點頭:“他名喚丹心。昨日我們抵達百族殿,不少人都見到過。”她的目光靜靜落在花界大長老的臉上,道:“下云舟時,我與大師兄交談,大長老還曾斥責我那個從侍做事毛毛躁躁,險些沖撞了師兄。”

      星主看向炬鈄,又看了眼坐著的花界大長老。

      兩人不出聲,算是默認了。

      “引命燈吧。”星主袖袍一揮,道。

      所有與主子落下契約的從侍,都會留下一盞命燈,命燈滅,則人亡。

      清漾像是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出,她點了點頭,手掌攤開,眼眸一閉,血印浮現,昏暗的古燈慢慢出現在眾人眼前。

      親眼見到這一幕,一股涼意,順著南柚的尾脊骨爬上來。

      為了陷害她,清漾將自己重創不說,還殺了貼身伺候的從侍!

      如此手段,如此心性。

      其中曲曲繞繞,她到底設計了多久?

      “南柚,你可知,神山有明文規定,同門之間,禁相殘相殺。”炬鈄終于開口,說了今日席間的第一句話。

      南柚朝上福了福身,頭上的珠釵流蘇跟著顫動兩下,她抿著唇,聲音仍是沉靜的:“大人,此事絕非我與孚祗所為。”

      “留影珠上的影像,難道是清漾憑空想象出來的?”炬鈄為她拒不承認的態度皺眉。

      “命燈滅在昨日夜里,你方才也看了。你莫不是真以為,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炬鈄看著殿內混亂的一幕,手掌一握,左右兩側,高大魁梧的從侍現出身形。

      “去查,昨日夜里,狻猊獸君,荼鼠,以及妖族姑娘身在何處。”他吩咐。

      一盞茶的功夫,那兩名從侍回來,彎身稟報:“大人,昨夜南柚少君的院子里,沒有別人。”

      南柚十根手指都仿佛失去了氣力,她定了定神,卻見炬鈄側首,對星主道:“南咲,你可知,衡州戰場局勢未定,就在幾日前,神主冕下與幾位大人已親自前往,自愿請去的,只有綠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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