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冥看向屋內的母女倆,繼續詢問:“紡紗難嗎?”
“不難,一學就會。您看。”少女連忙演示。
“你今冬賺了多少錢?”
“賺了三兩銀子,過年了可以給弟弟妹妹、爹爹娘親買好多東西。”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顯得很高興。
莊理插嘴問了一句:“你今年幾歲?”
“我十六歲了。”
“十六歲,該議親了吧?”
“沒有。”少女臉紅紅地搖頭,極為慶幸地說道:“初秋,我爹娘原本想幫我找個好婆家,收點彩禮錢。家里窮,我若是早早嫁出去,他們就能少一些負擔。可是如今不用了,家里多了一臺紡紗機,我和我娘日夜輪換著干,掙來的錢足夠養活弟弟妹妹。我得等到十八歲才能議親,畢竟我也算家里的壯勞力,少了我一個不行的。”
說到最后,少女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雖然早些年被父母當成了累贅,甚至是換取彩禮錢的商品,她卻并無怨恨,反倒為自己能給家里創造這么高的價值而感到高興。
現在的她已經是家里必不可少的一份子,所以她說話辦事,膽子漸漸也大了。
說道盡興處,少女指了指窗外,說道:“隔壁的二妹子原本已經定親了,說好開春就出嫁,她爹娘又把婚給退了,說是要留她到十八歲。我這邊紡好紗,她那邊織成布,咱倆一起賣給莊掌柜,然后五五分賬。莊掌柜從來不讓我們吃虧。”
在家里也能掙到錢,對鄉下的女孩子來說無疑是極好的。當了媳婦就得伺候丈夫、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哪里比得上待在家里當姑娘舒服?
再者,她們多干兩年就能多攢點銀子,到時候買一臺紡紗機或織布機當嫁妝,去了婆家定然更受尊重。
能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讓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挺直了腰桿。
以往,走在鄉間的小道上,她們總是低著頭、含著胸,匆匆而過。現在她們成群結隊,說說笑笑。
村里人不會覺得奇怪甚而斥責她們不成體統。因為這些女孩子成了供養整個家庭的主要勞動力,所以她們獲得了尊重。
看見這樣的場景,莊小慧的鼻頭一陣一陣發酸。原來哥哥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只要她愿意,她真的可以慢慢改變這個世界。雖然現在還只是影響到很小一群人,但誰又知道未來會怎樣呢?
莊小慧忘了對皇上的畏懼,走到少女身邊,笑著問:“開春后我要開一個大工廠,也是紡紗的,每個月三兩銀子月錢,你來嗎?”
“來呀來呀!”少女還未回答,她母親就迫不及待地開口。
她們娘倆每日每夜輪流干,幾個月也才賺到三兩銀子,待遇自然不能跟大工廠比。
“莊掌柜,我這樣的能去嗎?”少女的母親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
“自然可以,只是我那邊要求比較高,去的人必須會寫字兒,會算數,你們會嗎?”莊小慧問道。
母女倆搖搖頭,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躲在門外偷聽的男主人心里一陣扼腕。城里的店鋪招伙計都要選會識字會算數的,他并不覺得莊掌柜的要求過分。
只是這年頭,窮苦人家的女孩哪里會識字算數?
可惜了!早知道就把女兒也送去私塾念書,像她弟弟一樣。一個月三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三十六兩,夠他家蓋一間青磚大瓦房了!
男主人越想越可惜,手里的兔子皮都剝不動了。
莊小慧卻又笑著問道:“開春的時候,我要辦一家私塾,專門教女子念書,年齡不限,想去就去。學成之后我會舉辦一場考試,成績優異者就能進我的廠子工作,學費也不用你們出。你們愿意去試試看嗎?”
少女和母親睜大眼,露出驚喜的表情。
不等她們回答,男主人從門外探進一個腦袋,大聲說道:“去去去,他們娘倆都去!”
只要能吃飽穿暖,過上更好的生活,他們什么都愿意做。
莊小慧開心地笑了。她已經可以想見,這批受過教育,有獨立人格和思想的女子,將為自己的家庭和整個社會帶去多大的改變。
哥哥為她設計的藍圖正在一點一點成為現實。
高興完之后,莊小慧這才惶惶不安地看向皇上,唯恐自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卻沒料皇上竟舉起大拇指,贊道:“有想法。你這間學校我來幫你辦。”
誒?皇上這么開明的嗎?
莊小慧驚呆了。
鳳冥繼續道:“你若是能把大燕的織造業帶起來,我給你封個官當當。”
莊小慧:“!!!”
誰他娘的說皇上是暴君?皇上明明是她見過的最英明神武的君主!
“這個官我當定了!”莊小慧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響。
余玉賢假扮成男人才敢當官,而她偏要以女子身份光明正大地走上朝堂!她是莊小慧,女的,那又怎樣?她照樣能干大事!
看見莊小慧雞血上頭的模樣,鳳易默默扶額,萬鈞極力忍笑,鳳冥卻回過頭用眼神為自己邀功:我這么照顧妹妹,你滿意了吧?
莊理用指頭輕輕戳他后背,然后畫了一個心形。
這是兩人用來傳遞愛意的專屬符號。
于是鳳冥也愉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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