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覺得養他還不如養條狗,對嗎?”莊理嘴毒地接口。他最喜歡在別人心上插刀。
云長榮雙眼赤紅地瞪著莊理,繼而又焦急地看向養父。
人心真的很矛盾,他既仇恨養父,又迫切渴望能得到養父的認同和肯定。他想殺了這個人,卻又希望自己在對方心里永遠都是孝順、誠實、能干的好兒子。他已經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齊王無奈地看了小先生一眼,緩緩點頭:“是的,我后悔了。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會收養你。”
云長榮愣愣地看著父王,心里涌上一陣又一陣仇恨的浪濤,然而浪頭拍過之后,留下的卻是懊悔的泡沫。
直到此時他才隱約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些什么。
齊王冷漠地說道:“昭告下去,齊王世子于今時今刻暴斃,本王親自送世子的棺槨回京落葬,你們準備馬車,即刻出發。”
侍衛統領高聲應諾,卻站著沒動,只用陰惻惻的目光看向云長榮。
齊王牽著小先生的手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涼亭,語氣平靜而又涼薄:“摘掉他的金冠,剝掉他的華服,卸掉他的昂貴飾品,給他一套粗布衣裳,將他趕出別院。明日本王便會入宮,將他的名字從玉碟上劃掉。齊王府從未有過什么世子,你們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眾侍衛齊聲應諾。
齊王冷酷無比的聲音漸漸消散在風里:“我能給你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
聽見這句話,云長榮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一下子癱軟在石桌上,纏繞在他指尖的項鏈也終于哐當一聲掉落。
他終于明白,自己不會失去些什么,自己只會失去所有!沒了齊王的恩賜,他什么都不是。那些榮華富貴、滔天權勢,從來都不屬于他。
侍衛統領大步走進涼亭,三兩下便扯掉云長榮的金冠和飾品,又將他反剪雙手壓在桌上,冷笑著說道:“記好了,你爹姓龔不姓云,從此以后你叫做龔長榮,你從來不是什么皇族!”
又有一名侍衛走進涼亭,一邊扒云長榮的華服一邊嘲諷:“長榮長榮,王爺當初是希望你能一生榮耀的。全賴王爺你才有今日,卻反過來要置王爺于死地,你連‘長榮’這個名字都不配擁有!”
云長榮被這些話激起了心中的羞恥和憤怒,想要反擊,雙手的骨頭卻被侍衛統領卸掉了。
劇烈的疼痛讓他發出慘嚎,但是會關心他愛護他,甚至給予他一切的養父,卻完全沒有露面。
云長榮拼命轉動腦袋看向四周,沒發現那個去而復返的身影,也沒等來對方寬恕的口信,眼里最后一絲希冀才緩緩散去。
一群侍衛粗手粗腳地將云長榮扒干凈,套上平民百姓的麻衣,手骨也沒給他接好就把人扔出了別院。
云長榮帶來的那些侍衛自始至終都被隔離在另一個院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傍晚,天快黑的時候,他們才接到世子暴斃的消息,然后押運著一具棺槨,繞開山下的落霞村,沿著另一條官道悄然返回京城。
搖搖晃晃的馬車里,齊王把頭枕在小先生腿上,一只手撫著胸口,一只手遮住雙眼,仿佛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莊理彎下腰親吻他的薄唇,耐心哄道:“為這種人傷心不值得,你現在的任務是養好自己的身體。”
齊王還是遮著眼,沒有開腔。
莊理捧住他的臉龐,細細密密地親吻他的薄唇,柔聲低語:“別再胡思亂想,一切已經過去了。你欠他的早就還清了,是他自己不知足。”
齊王抿緊薄唇,一不發。
莊理絞盡腦汁地想著安慰的話,卻見愛人的耳朵不知何時已紅到滴血,這哪里是傷心欲絕的反應,分明是在占便宜。
莊理被氣笑了,立刻拽開愛人遮臉的手,卻見他瞇著笑眼,竟是一副享受到不行的樣子。
“好哇,傻大個兒竟也長腦子了!”莊理揪住了愛人的耳朵。
齊王被戳穿之后連忙爬起來,把小先生抱進懷里又親又哄,還主動把另一只耳朵遞進小先生手里,討好地低語:“你擰,你使勁兒擰!以后我全都聽你的,我就是個耙耳朵好不好?”
莊理擰住他兩只耳朵,卻舍不得用力,終是無可奈何地低笑起來。
兩人抱在一起,交換了一個近乎于窒息的吻,在彼此的撫慰中度過了本該最為艱難痛苦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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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伙強盜點燃迷煙,迷暈了莊老大一家,從衣柜、床底、房梁等處找到幾百兩銀子,用莊甜兒的一件襖裙隨便裹好,扛在肩頭,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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