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腳比你腦子轉得快,只能全憑經驗了。
我哪能料到輪胎打滑會打成什么角度?”
“嗯……”穹蒼沉吟道,“所以如果沒有這些變數,憑你的技術,不至于將他撞死,對吧?”
柳忱悶悶“嗯”了一聲,懊喪道:“說什么都沒用了,他人已經死了。
也怪我自己,非超速,這不就趕著投胎了嗎?”
樓梯間內的三人都安靜下來。
柳忱將煙頭的灰彈去,重重吸了一口。
一位工人搬著一袋子的垃圾走過來,暫放在前面的空地上,抬頭瞅了他們一眼,又帶著好奇的表情走回去。
賀決云的思緒有點亂,畢竟柳忱給出的信息,跟醫院里得到的相悖太多。
兩者形象幾乎無法重疊。
不可思議的是,他還覺得柳忱的說辭挺有道理。
賀決云再次征詢地看向穹蒼,穹蒼……也再次沒有默契地坐到地上,錯過了他的暗示。
賀決云放棄了,說:“照你這么說,田兆華這人夠狠的啊。”
“你們不要以貌取人嘛!”
柳忱攤著手急道,“他長了一張好脾氣的臉,而我長了一張流氓的臉是不是?
我從小到大沒做過壞事的……誰知道人到壯年居然殺了個人。”
穹蒼用手掩著口鼻,問道:“醫療事故的事,你有明確的證據嗎?”
柳忱整張臉都被白煙籠罩了,他一手煙抽得特別狠:“什么樣叫明確的證據?
你以為我故意醫鬧碰瓷?
那可是他們醫院的人自己說的!田兆華的做手術的時候,什么肌腱什么縫合出了錯誤。
他居然在手術里晃神發呆!你說狀態不好上什么手術臺?
那是你證明自己的地方嗎?
!”
穹蒼問:“誰說的?”
“他們領導啊!”
柳忱大聲說,“他們領導在訓田兆華的話。
我本來想找他感謝他的,結果讓我聽到了這些事情。
后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有一個女人正在指控他性侵。
他在醫院里的名聲都臭了,評職稱的事也差不多黃了,就蒙蒙我們這些外行人。
醫院本來想給他放假,讓他在家里避避風頭,可是他不肯,非要上臺做手術。
我家人就是看他面善,相信他,才指了他。
誰知道啊,在他眼里,我們就是群解壓玩具啊。”
“就這,你說我能不氣嗎?
我能不鬧嗎?
我們是把活生生的一條命交到他手上,他一個晃神,一個人一輩子就毀了!病人對他們感恩戴德,他們只拿這工作當個賺錢討生活提升地位的職業。
憑什么?
這根本不公平!”
穹蒼認真看著他,露出個略顯嘲弄的表情,只是消失的很快。
賀決云自己就是做領導的,他覺得柳忱的想法有些魔怔了,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替田兆華辯白一句。
“領導訓話的時候,那都是往變態高標準的方向去的,恨不得底下的員工一個個褪去凡身做個沒有感情不會失誤的機器人。
那些話聽聽就得了,根本不能當真。”
他私認為田兆華并沒有柳忱說得那么不堪。
他在醫院里可以擁有那么好的口碑,多少是他的真性情,一個正常人沒辦法偽裝那么久。
優秀的外科醫生哪里都稀缺,多少病人還排著隊等手術。
田兆華會選擇堅持上班,初衷肯定不是因為報社。
賀決云:“人好好在家里休假,不比工作解壓啊?
田兆華那么年輕就可以評副高,說明他的外科技術真的不錯,不是單純靠面善。
你不知道你侄子當時傷得多重?
從結果來看,應該比你們預想好很多了吧?
你對人家的揣測,是不是有點太陰暗了?”
柳忱底氣不足,卻仍舊硬著頭皮嗆道:“那也不能否認他手術失誤啊!”
賀決云說:“鑒定委員會的結果是比較權威的。
一臺手術那么長的時間,誰能保證自己不會疲憊?
人家如果非要訓話,總能找得到責罵的理由。
那是他們內部之間的勸誡,不等于醫療事故。
你不理解?”
穹蒼頂著發癢的喉嚨加了一句:“你說得對。”
賀決云挑了下眉,發覺她的聲音更加低沉了。
短短四個字,發出來的質感跟毛玻璃似的,應該是吸了太多的二手煙,讓本就不頑強的喉嚨雪上加霜。
賀決云勾勾手指,示意她乖乖到下面去,然后上前抽掉柳忱的煙,直接在地上摁滅。
柳忱茫然抬頭:“干什么呀?”
“我們的病號在這兒呢。”
賀決云點著下巴示意道,“再下去也要出事故了。”
穹蒼挪動到他的身后,然而狹小的樓梯間里眾空氣平等,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她表情不大好看,輕輕咳了兩聲。
賀決云一巴掌呼過來,捂住了她的臉,手指間還有股淡淡的香氣。
穹蒼差點被沒給他憋死。
這人虎了吧唧的,才是讓人無話可說。
柳忱直想忽略他二人之間的不正常互動,問道:“你們三夭會如實報道的吧?
不跟醫院抱團吧?”
穹蒼扯開賀決云的手,問了一句:“你要求他賠償多少錢?”
柳忱猶如被刺中某處痛腳,臉上肌肉顫動,保持著鎮定,問道:“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求賠償嗎?”
穹蒼問,“你當時要求田兆華賠多少錢?”
柳忱:“這不是正常的嗎?”
賀決云附和道:“正常的話就是隨便打聽一下,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柳忱加重聲音:“兩百萬!我侄子還年輕,這個價不過分吧?”
“你私下采用了什么方法,追討這個正常的兩百萬?”
穹蒼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刺得柳忱極為難受。
賀決云心道果然如此,問完話,穹蒼的溫柔體貼就到頭了。
這個慣會過河拆橋的女人。
如果說,先前柳忱一直在認真地表現著一個無辜受害者的形象,那么在穹蒼問出敏感性的問題之后,他的面皮有點繃不住了。
對這個問題的回避,讓他完美受害人的面具上出現了一絲裂縫,而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會說謊。
在他尚在思考的空擋,穹蒼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她沒有多問,急于遠離這個煙霧繚繞的地方,快步拉開前面的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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