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證據
一番石破天驚的宣之后,穹蒼把話筒放下,直接擺到地上。
她不理會周圍的喧嘩混亂,氣定神閑地走下臺階。
操場上的學生哄鬧不止,各班的負責老師正在拼命壓下。
附近已經吵鬧到聽不清這些人究竟在叫嚷著些什么了。
今日負責主持會議的校方領導淌滿冷汗,扯緊嗓子對臺下大聲吼叫,指揮教職工幫忙疏散人群,將所有的學生帶回教室。
賀決云沉著臉朝下看了一眼,對面前這群情緒極不穩定學生暗嘆口氣。
這個年紀的學生,說得好聽一點是年輕氣盛,好像隨便發生一些什么,就能讓他們像點燃引線的火藥一樣進入爆炸預警的狀態。
他們需要保護,因為他們還很脆弱。
他們又需要防備,因為他們非常危險。
賀決云收回視線,快速跟上穹蒼,問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上這里來了?
我聯系不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穹蒼說:“昨晚我跟許由打了一架。”
賀決云驚得深吸一口氣,很是認真地問道:“贏了嗎?”
穹蒼遺憾一嘆:“兩敗俱傷。”
賀決云咋舌:“你這不行啊。”
穹蒼干巴巴地道:“我也不是個武力人員,爭取下次進步。”
她的語氣和神態里都透著一絲疲憊,可能是長時間的游戲所導致的。
賀決云多數時候都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賀決云問:“你的自殺進度多少了?”
穹蒼掃了眼人物信息,心情還是因為不斷攀升的數字出現一絲波動,說:“96%了。”
賀決云沉默片刻,問道:“你要不要,先去天臺上選一個好點的位置?”
“不用,我就算自殺,也不會選跳樓。”
穹蒼認真道,“跳樓是極其痛苦的一種死法,先不說在降落的過程中,心臟、眼睛、耳鼓膜、肌肉等都會因為高速落體而出現劇烈不適。
落地之后也不一定會直接失去意識,骨骼會……”
賀決云的思路徹底被她帶偏,又不想聽她講那些血腥的科普,趕緊打斷她問:“那你想選哪種不痛苦的死法?”
穹蒼字正腔圓道:“如果能有機會選擇要不要死,我當然是選擇活著了!”
賀決云:“……”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兩人沒走出多遠,安排好疏散工作的校方領導終于有了喘息之機。
中年男人狼狽地追上來,氣急敗壞地喊道:“王冬顏——你給我站住!你還想去哪里!”
·
半個小時后,一中思政樓會議室。
校長和其余幾位主要領導都被驚動了過來,聚集在這個寬敞的房間,處理今天發生的意外事故。
穹蒼坐在會議桌的一端,賀決云站在她身后,兩人面色如常地望著前方不遠處嚴肅凜然的十來人。
深色長桌中間空著的幾排座位,將他們分成旗幟鮮明的兩派。
教導處的主任,是一位中年禿頂的男人。
他戴著一頂假發,可是那頂假發由于太過茂密而假得明顯,蓋在他的腦袋上,猶如頂著個濃黑的鍋蓋。
此時他情緒激烈,面色漲紅,看表情恨不得將穹蒼踩在腳下狠狠碾動。
他的手指不斷在木桌上敲擊,帶著一聲聲有節奏的脆響,訓斥道:“王冬顏,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能好好說的事,為什么要搞成這個樣子?
校方是念在你是一個高中生,想給你一個悔過的機會,才讓你上臺做檢討,你早上的舉動是想表達什么?
啊?
你知不知道現在學校里的學生都在議論紛紛,你這是在引起群眾恐慌!”
穹蒼被他當頭訓斥,沒什么表示,低垂著頭,單手不停地翻轉著手機。
教導主任說得慷慨激昂,到后來聲音都沙啞了,“這件事情的后果很嚴重!影響極其惡劣!我在學校任職那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做出這么大膽的行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不悔改就算了,還得寸進尺!你以為學校會縱著你嗎?
你不要以為你年紀小你就可以不用承擔責任,我告訴你,你不小了,你高三了!早就成年了!你這樣抹黑我們學校的名聲,我們可以告你誹謗的!”
穹蒼認真聽他說完,發現他沒有要補充的了,才和緩道:“誹謗,和舉報之間的區別,是莫須有,與真實存在的區別。
我今天早上說的,都只是基于事實的分析,沒有任何虛假的地方。
相比起來,許由說的那些才是毫無證據的污蔑。
你們不去指責他,卻來恐嚇我,我倒是可以跟你說理,就怕你站不住。”
“你說我是恐嚇?
!”
教導主任兩手重重拍下,手表磕在桌面上,發出使人耳膜震顫的巨響。
“你看你是不會認識自己的錯誤了,你簡直是太荒謬了!”
穹蒼點頭:“不好意思。
我一直在努力跟隨您的思路,好認識到我自己的錯誤。
可是,我也覺得,您有點荒謬。”
賀決云笑出聲來。
他這一笑,立即讓教導主任把炮火轉向了他。
“還有你!你的證件呢?
你哪個部門的?
你們上級領導,同意你把調查資料告訴一個普通學生,并讓她在事情還不清楚的時候,就對外宣揚,造假誣陷嗎?
你可以請我們配合調查,但不應該采用這樣的方式!”
賀決云的手按在穹蒼的椅背上,站姿很是愜意,他說:“按照程序當然是不行的,我是一個嚴格遵守紀律的警員,所以我并沒有向王冬顏同學透露過我的調查進度。
只是她太聰明,在我向她取證的過程中,自己推導出了其中的過程。
您要投訴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我們會進行內部考察。”
教導主任:“那她在早會上收到的短信是什么?
難道不是你給她發的?”
他說著大步沖了過去,想去爭搶穹蒼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賀決云的動作更快,一雙大手率先按了下去,連穹蒼來不及收回去的手也被他按住。
他手心的溫度滾燙,說出的語氣卻很冰涼。
“這位領導,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沒有權力去翻查學生的手機,尤其是聊天記錄一類的個人隱私,連警方也不能隨意翻查他人通訊記錄。
你在一個警察面前,做出這樣不合適的事情,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我了?”
在座的都已經是一些社會成功人士,對待一個普通的學生,一個基層的警員,他們無疑是輕視的。
在少量的耐心告罄之后,就開始顯露自己的傲慢。
“王冬顏,你這是什么意思?
找了個警察,來跟學校叫板?
昨天你打架的事,難道還是學校的錯嗎?”
“我們一中收不起你這樣的學生。
念于你是一個高中生,我們已經對你很寬容了。
但你如果非要這樣,我們必須和你的家長談談!”
如果穹蒼真的是一個高中生,可能會畏懼這樣的威脅。
畢竟高考對于普通的高三生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一道關卡。
它代表著一個學生從出生開始付出的最多的努力和最高的追求。
光是被提及,就足以讓人失去抵抗力。
可惜她是穹蒼,而這里是游戲。
這樣的威脅比繡花針還要不值一提。
眼見局面僵化,坐在主座,一直沉默著的校長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