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學生絡繹不絕。
穹蒼吃得正高興,頭頂照下一片陰影。
許由和他的幾位兄弟停在她面前,用一臉復雜的神色瞪著她,或許是想用威壓來震懾她。
幾人眼神里有不加掩飾的憤怒、不屑、厭惡,乃至是同情。
她……她瞎說的。
一幫長時間沉迷學習的高三生,不是死魚眼就是雙目無神,能表達出那么豐富的情感,可以跑去干大事了。
穹蒼咀嚼著嘴里的食物,似笑非笑地同他對視。
許由想說什么,面對她詭異的反應,聲音又哽在喉頭難以出口。
最后只放了句堪稱莫名其妙又必不可少的狠話。
“王冬顏,你等著!”
穹蒼被他的慫樣給逗笑了:“那你可得快點兒,我不喜歡等人的。”
許由幾人惱怒離開,不久后,正義伙伴姍姍來遲。
賀決云其實一直在邊上看她,從她出現開始就在觀察,一直到許由等人離開,才從暗處走出來。
對比起穹蒼本來的面貌,游戲里“王冬顏”的長相明顯要普通很多。
這也讓他確定,穹蒼身上攝人的氣場,不是因為她的長相。
“你好。”
賀決云友善笑道,“等很久了嗎?”
穹蒼瞥了他一眼,那道視線飛快掠過,沒有任何的停留,如同在看周圍那些沒有生命的物品一樣。
快到賀決云以為她看的根本不是自己。
那種極度疏離,又極度平靜的眼神,讓賀決云前所未有地緊張了下。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那個好友對穹蒼諱莫如深的原因。
人類當然會對自己看不懂的人保持戒心。
對方的語氣同樣沒有起伏,如同亡者的心電圖。
“玩家?”
“準確來說是三夭的工作人員,兼免費陪玩。
當然,不該知道的信息我也不知道,我是一個公平的玩家。”
賀決云將游戲里的工作證展示給她看,告知她自己現在的身份,“周奇。
警察。”
穹蒼說:“今天就是你遲到了對吧?”
讓她在模擬器里被晾了半個小時。
“不好意思,一點意外。”
賀決云雖然這么說,臉上卻沒有太多抱歉的意思。
他笑了一下,說:“沒想到副本才剛剛開始,你就玩得挺愉快。”
穹蒼用同樣的話回復他:“一點意外。”
賀決云指了個方向,兩人朝著人少的地方走去。
等確定附近沒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賀決云才問道:“所以,王冬顏自殺,跟剛才那些人有關系嗎?”
穹蒼:“沒有。”
“這么肯定?”
賀決云問,“是沒有關系還是非主要關系?”
“沒有關系。”
穹蒼說,“無論是他打我,還是我打他,是老師質問我,還是我回嗆老師,角色在自殺傾向的數值上都沒有任何變化。
說明王冬顏想要自殺的欲望,跟這些無聊的事情沒有關系。
而且,我的身上,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傷痕,證明這些人平時最多只是小打小鬧,暴力情況并不經常發生。”
賀決云點頭。
他發現跟方起說的一樣,這個人比他預想的還要冷靜,而且跟她站在一起,心境會跟著平和。
這樣的人可能會給你帶來安全感,也可能會帶給你恐懼。
“隨意討論一下,出現這種集體性自殺的原因可能會有哪些?”
賀決云自問自答道,“信仰洗腦。”
穹蒼接了一句:“暴力壓迫。”
賀決云:“環境壓力過大引起的連鎖反應。”
穹蒼:“寄生蟲或藥物導致的大腦病變。”
賀決云:“或者干脆都是謀殺。”
“這個猜測不錯。”
穹蒼點頭,難得贊許道,“最好是抱著這樣求知的態度去解題。”
賀決云突然被夸,受寵若驚:“……謝謝。”
他問:“那么,請問你有怎么線索要告訴我嗎?”
“暫時沒有。”
穹蒼去邊上把手上的垃圾扔了,順便問道,“我想知道,前兩個自殺學生的情況。”
賀決云:“你想從哪里開始聽起?”
穹蒼:“盤古開天辟地吧。”
賀決云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在他的想象里這應該是一個不會開玩笑的人。
以致于當穹蒼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大腦因為混亂而沉默了。
穹蒼轉過身:“自殺地點和時間。”
風輕云淡的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賀決云的錯覺。
賀決云回神,抬手朝前一指:“前面就是他們跳樓的地方。”
穹蒼順著望去。
這棟樓的位置不尷不尬,樓層高度不高不低。
介于宿舍區跟教學區交界的位置,又被擋在了一間小賣部的背面。
這是一棟老舊的宿舍樓,學校一直遲疑要不要對它進行翻修或重建,苦于沒錢。
由于這棟樓的水電系統經常出現問題,住在里面的學生其實不多。
后來一中將它單獨劃分了出來,有想要住單人或雙人宿舍的學生,可以申請住在這里。
這是一棟男女混住樓。
穹蒼看著樓頂,又看了眼邊上的樓房,突然問道:“一個想要自殺的人,會在意儀式感嗎?”
賀決云偏過頭:“你指什么?”
穹蒼:“沒什么。
我是說,為什么偏偏就是這棟樓。”
賀決云沉默。
穹蒼:“往年跳樓自殺的學生都是在哪棟樓?
有過嗎?”
“按照往年記錄來看,是在后面的一棟,被叫做云霄樓。
從它建成開始,大部分想要自殺的學生都會選擇那里,連附近的外校學生也曾慕名來過。”
賀決云指著遠處冒出半截的樓層道,“那也是一中最高的一棟宿舍樓。
帶電梯。”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死亡率最高的一棟樓。”
穹蒼比了下舊樓的高度,“這棟樓的下面還有一個車棚,會損壞他人財產不說,還可能因為緩沖摔得半死不活。
那是最恐怖的事情。
連續五個人都選擇在這里自殺,不大合理。
除非是什么特別的緣分。”
“第一位死者,死于今年二月份,隨后放寒假。
三月底的時候,第二位死者跳樓。
隨后就是王冬顏。
現在距離王冬顏原定的自殺時間還有不到一個星期。”
賀決云說,“目前警方沒有查到三人——我得到的信息只有三個人,后面的人物情況需要等你‘自殺’之后才能讀取——目前沒有發現三人之間的自殺有什么重要聯系。”
他回憶了一下,繼續道:“我翻看了警局留存的筆錄跟信息。
如果非要找聯系的話,一號死者和二號死者是老鄉,二號死者跟王冬顏是室友。
一號死者跟王冬顏,關系馬馬虎虎,沒什么交集。
因為當時警方沒有起疑,當做普通的自殺案件處理,所以只留下了這些零散的信息。”
穹蒼點頭:“我知道了。”
賀決云勾起唇角,笑道:“聽說你很厲害,那我這次是不是能跟著你刷通這個劇情?”
穹蒼聞也笑了下:“你可以試試。”
這是賀決云第一次見她笑。
他還沒回過味來,穹蒼已經轉身離去,賀決云立馬跟上。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
穹蒼一直默然地不說話,賀決云以為她是在思考案情。
突然,穹蒼腳步一頓,開口道:“前面就要到女生宿舍了,中年怪叔叔就留步吧。”
賀決云:“……?”
他特么這把年齡頂多叫青年。
這位朋友怕不是沒有經歷過金錢的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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