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玉殊提前和江夜白打了招呼,傅長陵跟著傅玉殊進問月宮時,江夜白已經將人清理干凈,只有他在問月宮內等候。
傅玉殊領著傅長陵進了問月宮,傅長陵上前去,跪在江夜白面前先行禮,恭敬道:“師父。”
江夜白點點頭,抬手讓他起來,轉頭看向傅玉殊:“傅家主今日過來,不知有何貴干?”
“聽聞江宮主近日突破,特來恭賀。”
傅玉殊說著,抬手一揮,傅長陵便端著一份禮物,放到了江夜白手邊小桌上。
江夜白神色不動,只道:“傅家主客氣了。”
“應當的,”傅玉殊笑起來,“小兒這些時日,承蒙宮主照顧,以前在傅家一直無法精進,幸得宮主指點,如今竟已步化神之列,這點禮物聊表心意,還望江宮主莫要嫌棄。”
“這本是他的造化。”
江夜白平淡出聲,應道:“我也沒做什么。傅家主抬舉了。”
“哪里,是江宮主過謙了。”
傅長陵聽著傅玉殊和江夜白寒暄,跪在一邊給兩個人倒茶,一面倒茶,一面給傅玉殊使著眼色,讓他快點進入正題。
傅玉殊假作沒看見傅長陵的眼神,同江夜白又聊了一會兒其他雜事:“江宮主突破那日,聽聞和幾位高手起了沖突,也不知那幾位高手是哪里來的,竟然敢在鴻蒙天宮地界上撒野。”
“傅家主消息到也快,”江夜白緩聲道,“那幾個人我已經處理了,傅家主不必擔心。”
“也是,”傅玉殊奉承道,“有云澤第一劍鎮守,想必那些人也討不了好果子吃。江宮主在,就是讓人放心。說起來,小兒脾氣跳脫,但江宮主門下那位大弟子秦衍,到和江宮主一樣沉穩。”
江夜白端茶的手頓了頓,傅玉殊試探著道:“不知秦小友如今可有婚配?”
江夜白沉默著,傅長陵見狀,趕緊道:“沒有,師兄現在還是一個人。”
江夜白聽著,抬眼冷眼看過去,傅長陵忙閉嘴,給傅玉殊斟茶。
傅玉殊笑起來:“讓江宮主見笑了。修真長路漫漫,一個人走終是寂寞,既然秦賢侄沒有婚配,不如我來給賢侄介紹一段佳緣,江宮主以為如何?”
“阿衍他……”江夜白遲疑著,緩聲道,“修的是無情道。修真路途雖長,但不沾情愛,于他更好。”
“無情道這一心法,恰好我也有所涉獵。這心法前幾層雖說都是要求修行著放下情愛,但最后一層太上忘情,實則要求的,是修行者有情而不為其所束。有相愛之人,于無情道中,倒也絕非壞事。”
傅玉殊說著,緩聲道:“而且,婚姻一事,最重要的還是那兩個人,江宮主何不去問問秦賢侄自己愿不愿意呢?”
江夜白沒說話,傅玉殊繼續道:“我便明說了吧,其實今日我來,是為了我兒長陵求親。這男男之間的道侶雖不常見,但也不是禁事。他們兩人私下出生入死,感情深厚,我也是得了兩人的請求,才來向江宮主請婚。江宮主是年輕人,想必不會為難。”
江夜白愣了愣,下意識道:“兩個人的請求?”
“是。”傅玉殊笑道,“我已問過秦賢侄,若江宮主不信,不如讓秦賢侄自己過來。”
江夜白聽著,面上神色有些恍惚,他緩了許久,便聽傅玉殊道:“江宮主?”
“我……”江夜白遲疑著道,“我問問他。”
“他就在外面。”
傅玉殊轉頭看向問月宮外,朗聲道:“秦賢侄,進來吧。”
秦衍聽到傅玉殊的喚聲,他走進屋來,朝著江夜白行禮。
江夜白注視著秦衍,看見秦衍跪在身前,恭敬道:“師父。”
“傅家主說,”江夜白覺得聲音都不是自己的,干澀道,“他欲替傅長陵向你提親,希望你二人結為道侶,你可愿意?”
“愿意。”秦衍跪在地上,神色平靜。
江夜白看著他,忍不住提醒:“你修無情道,情愛于你并非好事,你很難對身邊人有深情厚誼,與他人結成道侶,怕是傷人傷己。”
“我知道。”秦衍聽著江夜白的勸阻,卻還是平靜道,“可弟子愿意。”
江夜白開口,還想說什么,然而他就看秦衍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重復了一邊:“弟子愿意。”
江夜白沒說話,他靜靜看著秦衍。
兩人對視之間,有一種無聲的抗衡悄然彌漫,江夜白看出秦衍眼里的堅持,而秦衍也看出江夜白眼里的勸阻。
兩人靜靜對峙,傅玉殊轉過頭去,一聲不吭喝著茶。
傅長陵看著跪在地上的秦衍,他站起身來,跪在秦衍邊上,同江夜白叩首道:“師父,無論師兄日后如何,弟子都愿陪著師兄。哪怕有一日,師兄為修行殺我證道,弟子也無怨無悔。請師父允許,我與師兄結為道侶。”
“請師父應允。”
秦衍也跪下去,同傅長陵一起叩首在江夜白面前。
江夜白看著跪在身前的兩個人,忍不住笑起來:“你們都決定好了,問我做什么呢?”
“你們想在一起,我能攔著嗎?”
兩人不說話,江夜白轉過頭去,端起杯子,平靜道:“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這都是你們的事,與我沒什么關系。”
“謝師父。”
兩人一起磕頭,然后站起身來。
傅玉殊輕咳一聲,只道:“那就這么定下來,君子臺論劍一共三日,第三日宣布成績之時,就將這事兒同眾人宣布了吧?”
“傅家主安排吧。”
江夜白垂眸看著杯子:“你們都定好了,按照你們說的走就是了。”
“只是不要忘了,”江夜白抬眼,看向傅長陵和秦衍,“君子臺論劍,還有其他事要做。”
“是。”傅長陵恭敬道,“陣法都也已經安排好了,第一日我們便可清算幾位師叔,等清算過后,便可正式論劍,我與師兄定親之事,放在這之后即可。”
“你倒打算得好得很。”
江夜白嘲諷出聲,傅長陵面色不動:“不知師父可還有其他安排?”
“你們都安排好了。”江夜白冷聲道,“為師還有什么可安排?倒不如你來告訴我,你還有什么安排?”
傅長陵聽出江夜白語中的責備,他跪著沒動,傅玉殊見情況不妙,輕咳了一聲道:“既然都說好了,那……要不我們就先告退吧。”
說著,傅玉殊站起身來,朝江夜白行禮:“江宮主,我就帶著兩個小輩先行,您繼續忙。”
江夜白沒說話,傅玉殊走到傅長陵身邊來,朝著傅長陵和秦衍打眼色,傅長陵扶著秦衍站起來,兩人朝著江夜白行禮,便跟著傅玉殊往外走去,秦衍走了幾步,遲疑了片刻,還是轉過頭來:“師父……”
“滾出去!”
江夜白厲喝出聲,秦衍抿了抿唇,傅長陵伸手拉過他,小聲道:“先出去吧。”
說著,傅長陵便牽著秦衍走出問月宮。
等走出門外,傅長陵便笑了,溫和道:“他正在氣頭上,你同他說話,怕只會火上澆油,等他緩一緩,我再陪你去道歉。”
秦衍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問月宮。
傅長陵握著他的手,忍不住笑起來:“你明明放心不下,怎么還跟我走出來了呢?”
“我不能放心不下一輩子,”秦衍神色平靜,說著,他看向他,“我若不出來,難過的不就是你了么?”
傅長陵愣了愣,秦衍握著他的手,語調平穩:“傅長陵,你和師父一樣重要的。”
一個是他的家人,一個是他的愛人。
或許這份感情才剛剛開始發芽,但是他已經隱約感覺到那種美好,他不知道未來自己會不會愛上這個人,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同這個人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一件事。
傅長陵拯救了他的噩夢。
當傅長陵守在問月宮外救下江夜白那一刻,秦衍便知道,自己上一世的罪,算是贖完了。
他終于可以從江夜白死的噩夢里走出來。
這一輩子,他沒有再去輪回橋,沒有為此害死江夜白。
這一輩子。
他重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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