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就是雙修道侶,靈力從她身上一路涌貫而出,奔涌到他身上。磅礴的靈力太得太急,撐得他的奇經八脈都在疼,但這靈力又格外的溫柔,它沖刷過他的經脈,來到他的腹間,配合著傅玉殊的法訣,在他腹腔重新形成一顆金丹,然后快速直接成為元嬰。
傅玉殊靜靜看著面前閉著眼的女子,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柔,她的怨恨,她的苦痛,哪怕展現出來,也是這樣的平和,他眼淚忍不住落下來,又覺得不該在這時候落淚,他的眼淚落到兩人唇邊,藺塵感知到,她伸出手,擁抱住他。
“玉殊,”她音帶喑啞,“別怕,以后,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傅玉殊終于忍不住,他哭出聲來,死死抱住藺塵。
傅長陵在一旁看著,他整個人從最初的呆滯慢慢平靜下來,他靜靜看著,沒有任何表情,可是誰都感知得出來,這平靜之下,是一條流涌的暗河。它洶涌澎湃,帶著令人懼怕來勢,讓秦衍忍不住轉過頭,看向傅長陵,遲疑著叫了一聲:“長陵。”
“我沒事。”
傅長陵很平靜,他看著藺塵倒在傅玉殊懷里,他走上前去,停在藺塵身邊。
藺塵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她睜開眼,看著傅長陵,艱難出聲:“長陵。”
“娘。”
傅長陵笑著開口,藺塵愣了愣,片刻后,她緩慢笑起來:“對不起。”
她沙啞開口:“對不起。”
說著,她閉上眼睛。
其實她已經差不多走到頭了,她的劍折了,道心毀了,身中劇毒,若是其他人,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可如今這天下,四處都是追殺她的人,她哪怕今日活下來,也不過是茍延殘喘。
她的毒解不了,她失了道心,空有一身靈力,也保護不了自己,更保護不了傅玉殊和傅長陵。
靈力留給了傅玉殊,但她另結元嬰在傅玉殊的身體內,傅玉殊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未來傅玉殊會逐漸消化這些靈力,日后,無人可傷他。
金丹她留給越思南,所以越思南后日能成一代魔頭,橫行四方。
她當了一生的好人,最終天下人圍剿。
而越思南真真正正是個魔頭,卻無人敢碰。
傅長陵一時有些想笑,他卻不知道該笑些什么。
他覺得荒謬,荒唐,整個人一直處于一種脫離于此世,又繼續存留在此世的狀態里。
他看著傅玉殊冷靜的將藺塵的金丹挖了出來,元神分開,一道神識留在原地,另一道神識放入了自己懷中。
而后他平靜同他們道:“你們從哪里來,便回哪里去吧,我有我的路要走了。”
“你的路是什么呢?”
傅長陵看著他,他不敢想,當年的傅玉殊,到底是怎么回到傅家,是怎么再一次成為傅家家主。
“我的路,”傅玉殊回頭看向傅長陵,“你不是知道了嗎?”
傅玉殊說著,他將藺塵打橫抱起,將她的斷劍放在腰上,神色平靜:“我會將她送給鴻蒙天宮,我會迎娶越思華,我會將你以私生子的身份接回來。我會把她這把劍修好,它太素了,我要給它加上珠寶,給它取名為檀心。”
“我現下先回去,等改日,我會將她的神識放在萬骨崖,如果有一天,你能見到她,”傅玉殊笑起來,“你得叫她一聲娘。”
說著,傅玉殊低下頭來,他看著懷里人,神色溫柔。
“她一生總在說對不起,可是她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
“是蒼生總在辜負她,是我辜負她。無論你年少時經歷過什么,你都要記得。”
“她沒有對不起你,她很愛你,她是你娘。”
“那你呢?”
傅長陵靜靜看著他,傅玉殊沉默片刻,他輕笑起來:“我是你爹,和她一樣,也很愛你。”
說完,傅玉殊抱著藺塵轉過身,朝著墓室外走出去。
墓室大門緩緩亮起來,傅長陵和秦衍看著傅玉殊走出去,那一刻,他們好像看到初見時的傅玉殊,看到當年的藺塵,看到藺塵在鴻蒙天宮,穿著嫁衣,對著桑乾君堅定又認真開口:“林桑,我的劍,永不會斷。”
然而這世上最難以面對的事,從不是惡。
而是且善且惡。
她的劍可以指邪佞,卻不能指蒼生。
傅長陵盯著傅玉殊緩慢消失的背影,他捏緊了拳頭,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而后在所有光芒驟然消失那一剎,他猛地跪了下去!
他們又回到了最初那個墓室,墓室里和一開始沒什么不一樣,可傅長陵卻覺得,處處是血,處處是恨,他急促喘息著,靈力尚未徹底恢復,便朝著大門狂沖而去,秦衍在背后一把拉住他,大喝出聲:“你要做什么!”
“我要殺了他們……”
傅長陵急促開口:“我要去殺了他們……”
“你冷靜一些!”
“放開我!”傅長陵大吼出聲,他拼命掙扎著,要往外沖出去,“我要去殺了他們!我要去殺了那些人,我要去血洗了傅家,我要殺了所有人!放開我!”
傅長陵奮力掙扎,秦衍不說話,他只死死拽著他,攔著他。
兩人在墓室里奮力廝打,沒有用任何靈力,任何招式,只是最原始的斗毆,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傅長陵情緒激動,秦衍始終冷靜,直到最后,傅長陵終于力竭,他再也控制不住,靠在秦衍肩頭,痛哭出聲來。
“為什么……”
“為什么,他們都走了?”
“為什么,你沒有回來?”
“秦衍,”傅長陵嚎啕出聲,“為什么要讓我一個人回來?”
mm